徒步行走了一天一夜
赶到小县城的火车站
寥寥无几的过客等待一天唯一的一趟火车
衣着破烂的父亲靠在车站一个不起眼的拐角
大方地从怀里掏出母亲蒸的黑面馍
咀嚼一口馍喝一口车站提供免费的开水
一张三百元的北京西客站车票
父亲用肮脏的手巾裹紧

夜幕降临
火车喘着粗气停靠进站
三分钟的上车父亲身体依旧那样矫健
好心的列车员帮忙父亲找准座位
靠车窗的硬板座位让父亲只坐过黄土疙瘩的屁股舒服
远在北京城的孩子要娶媳妇
那种幸福远远大于第一次乘着火车的感觉

三天三夜父亲不敢合眼
生怕火车把他拉错地方
让接站的孩子找不到他
孩子的婚礼怎么能没有父亲参加
一路的风景都荡漾在父亲那张布满黄土的脸颊上
大裆裤内母亲里三层外三层缝补的大口袋
父亲一路不喝水少吃干粮
怕上厕所掉了为孩子结婚准备的三万元钱
还有一枚祖上传下来的玉手镯
是给未曾谋面儿媳妇的见面礼

抵达北京西客站的火车南来北往
载父亲的那趟火车也缓缓进站
接到父亲他兴奋的和孩子一样
第一句话就是要看看毛主席他老人家
故宫   天安门     水晶坊他不懂
他心里只装着毛主席他老人家的纪念堂

穿过三环到了我居住的地方
父亲傻眼了
孩子你住的楼比咱们老家玉皇山都要高
看把娃累的一天要爬多少次
当我们乘着在电梯几秒中就爬上四十六层的房子
父亲再次傻眼了

参加完我的婚礼
带父亲在北京名胜古迹游玩了几天
送父亲返乡的那天去给父亲买火车票
我买了一张软卧七百多元
父亲布满褶皱的脸颊有些怨言
这孩子花钱这么不计算
我的身板硬朗的很
七百多在农村够我和你母亲一年的生活用品
北京真好有时间让你母亲来开开眼就更好了
火车驮着父亲驶出我的视线
城市长大的妻子眼睛里布满了泪花
自言自语地说今年我们把爸爸妈妈接到北京过年

生活的海洋养育一群鱼
专啃我骨头的鱼群
红嘴唇的鱼
黑眼睛的鱼
黄皮肤的鱼
小到针尖的鱼
大到山一样的鱼
各式各样的鱼整天不务正业游荡在我的海洋

饿了它们啃我的骨头
瞌睡了它们啃我的骨头
兴奋了它们啃我的骨头
痛苦了它们啃我的骨头
恋爱了它们啃我的骨头
失恋了它们啃我的骨头
生孩子了它们啃我骨头
死亡了它们啃我的骨头

我的海水一天天干枯
养活不起这些鱼群
我苦涩的汗水都被它们反刍
咀嚼出的泡沫比日子更苦
白色的泡沫
带着腥味的泡沫
略有一些发黄的泡沫
寄养的鱼群它们啃起骨头更加要命

年岁的衰老褶皱成了风景线
无形的不规则的有形的褶皱都是沟壑的堤坝
激情曾经泛滥的欲望随着岁月的长久
渐渐熄灭在三分泥土的怀抱
生我的泥土被现实的鱼群啃嚼的千疮百孔
葬我的泥土被岁月的长河冲刷的面目全非

啃完我骨头
鱼群就过完节
下一个啃的不是别人
是我的儿子
我无奈
躺在冰凉的土堆
眼睁睁地看我的孩子重演着我的悲剧

高楼围着大街小巷
车辆围着马路水泄不通
船舶围在码头波涛无法涌动
农村打工者围在东关大桥
城市被忙碌的悠闲的脚印围成一个原点
常住的零时暂住的人群不得不让城市的高楼更加拥挤
道路更加堵塞
我们回过头看
城市外面的村庄
空空的
每一座村庄都变成一个空荡荡的鸟巢

坐在古长安街
那些秦砖汉瓦总是嫌弃我的屁股太脏
我又长又臭的屁
熏坏了唐诗宋词优美的句子

坐在护城河畔
满池乌黑发臭的现代生活废水
呛出深埋地下几千年秦兄长和他的军队的咳嗽
一个个惊呆成雕塑

原本青山绿水的家园
怎么面目全非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让那些怀揣梦想的人
百思不得其解

被割断的回忆
只能停留在流血的地方
年复一年化作成浓痰
最后演变成恶性肿瘤就成了今天繁华的西安城

荒唐的事件背后
隐藏的事件更荒唐
折断翅膀的水鸟
驮不起故乡的一缕乡愁
泪流满面的桃花
一厢情愿把自己许配给三月的春天
村口泼妇二狗子的媳妇
一双烂鞋昨晚飞上天
坐牢的大舅子
怀疑患上抑郁症
村子最不显眼的地方居住一户人家是光棍韩三
这个冬天他没有出现在村庄大小拐角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
无人过问
村长被检察院带走了
仿佛整个村庄的人都被检察院逮捕了
整个春天村庄人心慌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