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第一场雨过后
桃花最先微笑
故乡老实巴交的乡里乡亲不敢再待在家里

脊背上满满实实的粪篓
让弯腰弓背的庄稼汉脸颊与土地之间的距离
只有一朵花朵绽放的距离

庄稼汉头顶的白云灿烂的笑容
与花朵之间的距离
也只有一个粪篓的距离

一只蜜蜂在白云与花朵之间飞翔
一个庄稼汉在花朵与粪篓之间生息繁衍
活在花朵之上的是风北方最古老的风

这个冬日漫步在秦都大街小巷
你的笑脸是一片温暖的阳光
寒冬悬挂在树枝上的风
吹扫着过往行人的步履
赶集的麻雀早早出门排列整齐站在树梢
看花花绿绿的裙裾在风中旋转
你在旋转的裙裾中依旧灿烂成一朵花
明媚的阳光一路风尘仆仆追赶你的步履
擦肩而过的笑容镶嵌阳光的金边
不老的柏树叶片怀揣宋词
古老的瓦砾生长着唐诗
千年的一片雪花在田间绿油油的麦苗上荡漾
门前的一棵老榕树枯黄的叶子落户在我的诗行
仔细阅读叶片密密麻麻写满了我千年的海誓山盟

路与路之间的距离有多远
山与山之间的距离有多远
脚步没有告诉答案
山风没有告诉答案

翅膀与蓝天之间的距离有多远
牛羊与青草之间的距离有多远
雄鹰没有透露答案
季节没有透露答案

花朵与果实之间的距离有多远
泥土与庄稼之间的距离有多远
成熟没有泄密答案
汗水没有泄密答案

我知道所有的答案都在心底

目不识丁的母亲
用一辈子的心血叙写着一本厚重的诗集
顶针   针线笸箩   剪刀   麻绳
千层底   棉袄   裤兜兜   老花镜
是母亲诗歌里所有的词汇

没有文化的母亲
一生的时间都在撰写一本精美的诗集
锅碗瓢盆   柴米油盐   柴火  炊烟
五谷粮食   老磨   毛驴   老蹶
是母亲诗行里最精美的绝句

写诗的母亲在生活里寻找灵感
日子成了她诗歌的源泉
劳动是她获得诗句唯一的途径
泥土裹满裤腿
母亲在风里雨里把诗歌苦苦寻觅

在一个寒冷的清晨
母亲搁下了手中的笔
她的诗歌画上了一枚仓促的句号
再也读不到母亲诗行的心空空荡荡
从此，我在没有了母亲的世界上四处流浪
年复一年的翻山越岭，踏遍脚下的沟沟壑壑
力图寻觅母亲曾丢弃在故乡
没有写完的诗行

年迈的母亲
弯弓着腰
依旧与二分菜园
保持一颗白菜的距离

一筐西红柿
点燃红彤彤的灯笼
把母亲的日子照耀的有滋有味
一串串弯钩的辣椒
把母亲的生活称出了重量

一盘老磨
磨碎母亲娇小的身材
锅碗瓢盆年复一年的争吵
每一个音符都是对母亲最低的诠释

低了一辈子的母亲
脚步没有高过门槛
影子没有高过庄稼
唯独母亲坟头旋转的经幡高出眼睛
远远地刺痛儿子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