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与路之间的距离有多远
山与山之间的距离有多远
脚步没有告诉答案
山风没有告诉答案

翅膀与蓝天之间的距离有多远
牛羊与青草之间的距离有多远
雄鹰没有透露答案
季节没有透露答案

花朵与果实之间的距离有多远
泥土与庄稼之间的距离有多远
成熟没有泄密答案
汗水没有泄密答案

我知道所有的答案都在心底

目不识丁的母亲
用一辈子的心血叙写着一本厚重的诗集
顶针   针线笸箩   剪刀   麻绳
千层底   棉袄   裤兜兜   老花镜
是母亲诗歌里所有的词汇

没有文化的母亲
一生的时间都在撰写一本精美的诗集
锅碗瓢盆   柴米油盐   柴火  炊烟
五谷粮食   老磨   毛驴   老蹶
是母亲诗行里最精美的绝句

写诗的母亲在生活里寻找灵感
日子成了她诗歌的源泉
劳动是她获得诗句唯一的途径
泥土裹满裤腿
母亲在风里雨里把诗歌苦苦寻觅

在一个寒冷的清晨
母亲搁下了手中的笔
她的诗歌画上了一枚仓促的句号
再也读不到母亲诗行的心空空荡荡
从此，我在没有了母亲的世界上四处流浪
年复一年的翻山越岭，踏遍脚下的沟沟壑壑
力图寻觅母亲曾丢弃在故乡
没有写完的诗行

年迈的母亲
弯弓着腰
依旧与二分菜园
保持一颗白菜的距离

一筐西红柿
点燃红彤彤的灯笼
把母亲的日子照耀的有滋有味
一串串弯钩的辣椒
把母亲的生活称出了重量

一盘老磨
磨碎母亲娇小的身材
锅碗瓢盆年复一年的争吵
每一个音符都是对母亲最低的诠释

低了一辈子的母亲
脚步没有高过门槛
影子没有高过庄稼
唯独母亲坟头旋转的经幡高出眼睛
远远地刺痛儿子的心

我一直向往一个没有风的地方
四面围墙，石墙，砖墙，土墙，铁壁铜墙
水泥涂料沾合，焊条链接缝隙
不泄露一缕风，不迎接一缕风
与世隔绝，不去走亲串门
不招揽外面花花绿绿的东西，不打探桃花新闻

黑洞洞的屋子，锁紧窗户，关紧门
熄灭灯火，躺在冰凉的炕上
不去思念，不去做梦
不等米下锅，不给古井哭泣
不在春天放飞憧憬，不在秋天收获希望
我不去写诗，不去唱歌，不去弹琴

我怕风，怕风吹进我的骨头的缝隙间
怕风带来乡愁，怕风带来噩耗
我不爱风，不论什么季节的风
我都不爱，不与它们谈情说爱
不与它们结婚嫁娶，不进它们的洞房
不上它们的温床，没有风的地方真好呀！

一位风烛残年的妓女
躲藏在红尘背后
不安分的嘴唇微微颤抖
失去魅力的舌尖抵达不到灯红酒绿的舞台
目光间紧锁的眼眸
道破世俗的平淡

一米高的玉米地
上午阳光在拔节
晚上乳房低垂
干瘪就像陈年的核桃糊

多少过后
再见到老妓女
佝偻着腰
立在村口就像腐朽多年的树桩

脱落的门牙
站完最后一班岗
离开妓女的旧身体
寻找新的主人

新潮流的妖艳
让老妓女涟漪荡漾
可怜的旧身体
再也赢不得寻花问柳男人们的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