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天低矮的乡村
碾谷场上高悬着一盏马灯
劳苦的父亲背着一捆谷子低垂着头
正一步一步挪向打谷场

十月的风带着一些寒气大吼大叫在乡村的田间地头
那些枯萎的叶片裹紧思想顾不得分娩不久的伤痛在奔跑
那些东倒西歪的草尖昨晚在寒风中喝醉酒
一首扶着寒风一手暗藏利剑寻找刺死北风的机会

过路的寒风走累了歇息在麻雀居住的森林
紧挨森林兄弟站立的一片玉米地
一株俊俏的玉米姑娘昨晚遭到一缕北风的凌辱
现场痕迹一片混乱撕破的衣裳在风中飘逸

胆小怕事的父亲蹲在地头轻轻扶起那珠被伤害的玉米
脱下身上单薄的衬衫裹紧玉米下垂的乳房
一只南去探亲的大雁驮着北方的收获盘旋在村庄的白云间
碾谷场上父亲新背回来的玉米总是低头不语想着心事

路旁一只低头吃草的羔羊
一股北风钻进它的眼睛
撕心裂肺的嚎叫过后眼前留下一片枯死的凄草
只能躲藏在圈舍里反刍青草的味道

经常写故乡
把故乡写的更加消瘦苍凉
贫穷的土地更加荒芜
五谷粮食背井离乡在异乡的泥土中努力把根须延伸

经常思念故乡
总是把故乡的模样淡忘
沧桑的日子更加悲惨
兄弟姐妹丢弃了祖先在异乡伺候着别人的祖先

经常梦回故乡
总是寻觅不到童年的快乐
低矮的围墙塌墙断壁阻挡不住四季的风霜
父老乡亲抛弃了家乡到异乡奉养着别人的家乡

故乡的记忆
如同一缕春风淡淡飘逸
失去记忆的故乡从大脑的荧光屏上丢失
一个人把故乡背在脊背四处流浪

一场雨的湿度足以让一粒种子把心事说出
种子与春天的距离就隔着一场雨

篱笆墙划分季节分明的界限
一米阳光足够抵达到根须的颈部

经历无数场雨的洗涤
心中的尘埃在这个春天清洗干净

目睹一场雨对泥土的滋润过程
种子发芽如同女人分娩一个过程

零距离走进一场雨
必须走到种子中乔装打扮成它们的兄弟

一场雨的高度足以高出季节之上的蓝天白云
秋天的田野五谷丰登瓜果飘香

一场雨的厚度足以让那些劳作的人群养家糊口
让那些贫瘠的土地在收获富裕的同时收获爱情的延续

夕阳走出村口
千年石桥下流淌的水
荡漾着一层一层细浪欢快向东溜去
晚归的乡亲在小河边停下忙碌的脚步
清澈的河水洗掉父老乡亲一天的疲劳
欢歌笑语回荡在夕阳燃烧的美景里
田野郁郁葱葱的庄稼让他们各有了各的心事
每个人怀揣的憧憬不同
他们脸颊上荡漾的笑容一样灿烂

一缕炊烟飘出村口
原汁原味的五谷清香裹紧土生土长的乳名
一声吼声把小河里歇息的乡亲召唤
匆匆忙忙的脚步踩碎村庄的宁静
一轮明月提着灯笼爬上树梢

父亲走了
匆忙中
没有来得及留下一言半语
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冰凉的角落
风尘仆仆赶回家
左邻右舍亲朋好友忙碌的不可开交
家族德高望重的伯父
把哭得死去活来的我拉起
商量父亲后事的处理
六神无主的人木讷成一个玩偶
一切按照家乡的风俗埋葬父亲
大家聚集在一起领了分工各自忙碌去了
我守孝在父亲的灵堂前
悬挂在高堂黑色裹紧的父亲照片
老实巴交的父亲一直对着我微笑
三天后出殡这是乡下的规矩
亲爱的父亲儿子最多和你相处三天
三天在一辈子的长河里是一朵小浪花
瞬间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出殡的时辰在阴阳先生摇响的铃铛声中来临
几个年富力强的后生不由分说抬着父亲的棺柩扬长而去
跟在身后哭丧的亲戚停止了哭泣
酬谢了帮忙的宾客
按照我们乡下的世俗人死了三天都回家来
我独坐守护在家中等待父亲回家
晚上家族的大伯过来陪我聊天
最多的话题是谈论父亲生前的点点滴滴
他告诉我父亲在病重的最后几天
大伯一直守在父亲的身边
父亲不让他告诉我
怕影响我的工作
父亲临终的遗言是想见一面我和我的儿子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他老人家没有得到实现带着遗憾走了
父亲慈祥又憨厚的父亲
你让儿子一辈子心中揣着一个遗憾
父亲呀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