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农民父亲
在他八十岁生日那天
他的四个儿子   三个女儿
四个儿媳   三个女婿
十二个孙子   七个外孙子
五个重孙子
三十八人一致举手表决
让他停止一切生产劳动
这突如其来的表决
让他放弃劳动
等于让他放弃生命
八十年的劳动生涯说放弃怎么就能放弃
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想不通

他在众人强大的攻击下   只能服从
停止一切生产劳动
他的土地    犁牛   农具   种子  
粪土    锅碗瓢盆    衣服鞋帽
饮食习惯    生活用品    左邻右舍
存放的井井有序
闲置的时光里
他坐在石碾盘上咀嚼着子寅丑卯

衰老    瘦骨   白发
眼花    耳背   矮下去的背影
孤独    无聊   烦心
一并向他袭来

盘坐的日子久了
他想去看看土地   摸摸农具   和老牛说说话
都被儿女们拒绝
他活动的天地从炕头到硷畔
他的苦闷只能说给院子的老槐树

阳光    雨水    节气
小猫    小狗    跟随他几十年的老旱烟锅
都欺负他
脚腿越来越不停使唤
他懒得出门
懒得计较那些不顺心的事

我回到村庄
见到他的遗像
村庄依旧保持他原版的生活
他的土地   农具   犁牛
节令    农事    锅碗瓢盆
都向我打听他
面对它们的询问
我一时无法应答

睡莲，睡莲
头枕一片夕阳
沉睡在池塘
轻轻的风推动漪澜
你像沐浴的少女
臂膀挽着鱼的梦想
宁静的村庄
庄稼的呼噜在蟋蟀的琴弦上荡漾

睡莲，睡莲
月光走进你的闺房
少女羞涩的脸颊
一朵花蕊被远方的蝴蝶暗恋
翻山越岭
星星落户到森林的客栈
你的芬芳
卸下赶蜂人脊背上的流浪

睡莲，睡莲
怀揣祖先女人的名字
千年来
守候着村庄
让我的爷爷临终前
把梦埋葬在你的裙裾
天堂的夜晚
爷爷总是站立在池边
深情地凝视你
忘情地喊奶奶的乳名

霓虹灯通体透明宝塔
山巅的风攥紧苍松翠柏的手

延河波光涌动
街道的灯影精神矍铄

杨家岭忆苦思甜的场面
让年迈的老红军梦回故里

枣园的灯火
点燃了小八路明媚的瞳仁

王家坪的广场上
一位伟人目光越过宝塔之巅

一朵莲花
在云朵里绽放

站在一座山巅
就能摘到一颗星星

山下
一群牛羊把家驮向远方

一柱香火
让一个人的灵魂匍匐行走

一只雄鹰
拥有一片蓝天

一个牧人死后
一片草原枯萎

祖母出远门了
母亲正料理出远门的后事
我也到时间会出门
走很远的路
翻很多山

每一座山
仿佛都有我的亲戚
都有我的家
他们都给我提供生活用品
都让我住的安心

众人抬走祖母
母亲哭的很伤心
我站在旁边傻笑
亲戚抬走母亲
我哭的死去活来
我的儿子站在旁边傻笑
亲朋好友抬走我的那天
我看见儿子哭的感天动地
一个小孩站在旁边傻笑
我想那一定是我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