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代
缝制一件白色衬衫
对我们这个一平如洗的家庭来说
是一件最奢侈的事

六一儿童节
学校要所有参加演出的孩子
一人穿一件白色的衬衫
巧手的母亲把带过孝的白布
清洗干净连夜在油灯下
为我缝制一件合体的白色衬衫
十一岁的我穿上白色衬衫
美滋滋地在舞台上风光一回

六一儿童节过后
母亲收没衬衫保存在柜子里
等到来年六一节
拿出来让我穿
就这样一件白色的衬衫
让我渡过童年六一节

每每看到孩子们
在六一节穿的花枝招展
就让我想起童年的六一节
想起那件粗布白色的衬衫

它是我穿过岁月衬衫中最漂亮的一件
也是我记忆最深的一件衣服
如今满柜子玲琅满目的衣服
唯独只有那件衬衫五十多年来一直让我不能忘记

深秋一片枫叶红了
染红了一座山
感染了另一座山
一棵树影响了另一棵树
漫山遍野的枫叶
红透黄土高原我所在的村庄

深秋到处是落花
像纽扣短缺的衣裙
被村姑脱在树下
枯草摇晃不定的影子
横七竖八倒在回家的山路
残败的风景刺痛乡里乡亲的眼睛

一片枫叶的诞生
或多或少挽回一些失落
弥补这个季节以来的短缺
安慰空旷的山谷
渡过漫长的雪灾
等待在一个春天的到来

坐在山坡
一朵花远离了我
又一朵花靠近我的位置

离去的花
带走一缕时光
靠近的花更新一个早晨和夜晚

头顶的阳光
沿着昨天的山路
独自走近我

送走春天
送不走漫山遍野的绿色
那些走了又来了的花朵

留下的不一定都是漫长的冬日
还有百鸟的歌唱
蝴蝶的舞蹈

坐在山坡
把所有的心事掏空
我摇身变成一棵千年的古树

斑斓的月光
被树叶驮到墙角
一阵暴风骤雨撕碎阳台上女孩的纱裙
裸露的乳房
白的让夜晚逃跑

烛光
一下子抱紧女孩的身子
整个夜晚跟着颤抖
这个冬日
我逃脱不了女孩的手掌心

城市里的石头
又软又滑
就像城市里的男人
个个怕老婆

城市里的石头
原本不是土著的城市人
是从乡下考取功名
被一个叫陈世美的男人带到城市来的

抛弃乡下泥腿老婆的石头
从此过上城市上等人的生活
乡下替他尽职尽责的女人
不知道原本山里的石头进城后会变成大理石

那些城市的女人
把山里的石头铺在大街小巷
铺在客厅   卫生间
高跟鞋踩的他肋骨咯吱   咯吱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