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羊人生锈的铲子
抛出一条寒冷的弧线
荒凉的高原驮起一片白云
去年冬天留下的积雪
裹紧摇曳的枯叶

赤裸的柠条挂不住狂野的北风
北方  颤抖的北方
瘦弱的羊群奋力用苍老的蹄子
挖掘冻僵的土地
寻觅那可以填饱胃囊的残根遗草

春天行走在惊蛰过后的山路上
一缕阳光掰开祖先沉默千年的嘴巴
企图从他们干枯的语言里打捞出一点消息
积雪一直保持着沉默不语的态度

北方的最北边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那里的牧羊姑娘最先找到春天
传来一首童年的牧歌
童年的草原绿色的栅栏围住春天
白云驮着成片成片的羊群在奔跑
它们跑不出草原的春天

多少年都是和兄弟姐妹居住在一张土炕
那熟悉的气味弥漫整个窑洞
一个呼噜连接着一个响屁
缺铺少盖度过童年的岁月

破破烂烂的土窑洞
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
一张破蓆躺着五个孩子
穷人家不敢过多的讲究

破烂的门窗
月亮的光明照亮了夜晚
星星的油灯燃烧了寒冷
他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里有电灯

逃亡了贫穷落后的村庄
一个人独居在城市高楼大厦
一间漂亮的小屋一张宽大的床
舒舒服服安顿好后半生的身躯

空调驱走夏日闷热的夜晚
暖气疏散寒冷的冬日
温柔的电灯调和着屋内的气氛
电视带我环游世界

宽大的席梦思床是梦的跑马场
每晚骑着梦的骏马去溜达
一场意外的停电事故
骏马找不到回城市的路误入童年的土炕

麻雀的影子站立在它们的窗前
手指滑落的夕阳沉睡过去
喉咙被乌云堵塞的水泄不通
公共汽车驶出二路站牌

拥挤的地铁口让下水道喘不过气
几个小流氓流窜到异地做案
语言的差异让人们提高警惕
水管里流淌的咖啡被红樱桃嚼碎

肇事司机被赶来的群众围攻
驾驶奔驰车的女司机口里咀嚼着泡泡糖
手机的另一端传来公安局长责骂的语气
小警察点头哈腰招呼着女司机

太平间门口围困了来自农村的亲戚
哭天喊地的为死者叫冤
四个兜西装的中年男子怀揣三十万大钞
死者被运回老家埋葬在一个不起眼的山沟

杭州的天气闷热
站在脚手架汗水咂痛美丽的花朵
涂漆的工人躲藏在城墙角落
枕着一顶纸帽打盹瞌睡

旋转的一缕凉风
承受着一片风景
承受不起那些铺开一张报纸
洒上劣质烟叶
蘸着唾液卷成喇叭筒猛吸
讨不下工钱的农民工兄弟的心情

饥饿的鱼
跃过狼烟四起的战争
牧师的天空
浮光镀满钟表盘

指向死亡的秒钟卡在喉咙
一口痰发酵夜晚的哮喘
喘气的老蹶弯曲脊背
盘坐在碗口的日子
梳妆打扮成一个妖女

死去的一代人
留下的工具被活着的下一代人接力
生活过早地给我们挖掘坟墓
掉进陷阱的不只有我
还有我的祖先和子孙

我没有权力改变祖先
我可以改变我的生活
同一块土地
我们经营着不同的方式
若干年后我们有着同样的结局
死在同一块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