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失明的娘
独居在农村
一个人过日子
一个人张罗一个家

娘的眼睛失明三年多了
一千多个日夜在娘的掌心
重复晨钟暮鼓
延续烟火人间

娘生活中最大的障碍是挑水
四里远的挑水路
那里有坑坑洼洼
娘都心知肚明

我把一只眼睛掉进枯井
每次，娘来打水
总是能遇见乡里乡亲打水
你帮娘一次他帮娘一次

随着娘年龄的增长
我悄悄雇佣邻居
每天给娘挑一担水
日子长了娘总是夸奖邻居

善良的娘
不知道是我出资邻居才挑水
我回来一趟家
从枯井里打捞走了我的那只眼睛

人走了
屋空了
风，在屋檐下滞留
百年的岁月
不变的执着在信天游里老去

黄土坡上的大槐树
顶着四季的冠帽
拽一缕风
落叶徘徊的脚步
堆积在屋檐下

村庄无人看护
坍塌的院墙
虚掩的柴门
干枯的水井
风，蹲在石磨盘上把时光磨碎

鸡鸣犬吠
不再是乡音的一部分
消失的虫鸣
鸟叫
带走了庄稼的拔节声

轮回的花草
不食人间烟火
古老的经幡
清明节的雨滴浇不湿它的等待
一亩三分地荒废成蒿草

大山弯弓驼背
山村一天天蜕化
孤独的风在哭泣中徘徊
腐烂的屋檐
托不起一缕风的忧伤

十指亲密的相扣
轻轻的揉碎指尖一缕阳光
放牧掌心三炷香火
千年的佛钟沿着亘古的纹路渐行

携带昭化寺一束酥油灯的光芒
肃然伫立在青海湖畔
喧嚣的涛声哽咽
一封远方寄来的家书

孤独落满尘埃
转经的玛吉阿米脸颊上堆满泪痕
虚掩的毡房里牛粪坨燃烧的烈焰
温暖不了一颗相思的心

弯腰捡拾一片飞舞的虫鸣
制作成一世的饵料
下在古老的经卷里垂钓
前世放生的妖姬

木鱼声声
唤醒我描摹了三世的新娘
掀起你隔世的盖头
不是我在三生石上拜天地的达娃卓玛

顺着经筒转动方向一步一叩首
丢弃酒樽里的海誓山盟
丢弃地老天荒的故事
熄灭你指尖的余温

风干红尘缠绵的涟漪
租赁三界外的阳光
把你的十指美甲
耀眼的光芒里掺杂着我的思念

追着故乡的风
我跑回来童年最美的记忆
草丛里的蛐蛐，蟋蟀
一声声鸟鸣
熟悉的乡音让我泪水纵横

故乡把你遗弃在万水千山
家乡的味道让我流浪的岁月水土不服
梦魇里总是往返在故乡的路上
一个脚印一个问候
一次离别一种伤悲

故乡渐渐的把我淡忘
户籍薄上涂抹掉我的大号
只保存了一个乳名
在留守人的记忆中丢失

忙碌在远方的脚步
找到回家的方向
疲倦不堪的模样如霜打一样衰老
拽着一缕故乡的风
拼命的追赶远方的故乡

故乡旧了
脱皮的老屋
盘坐在褶皱的山坳

那盘少牙缺齿的石磨
咀嚼不动日子的风雨桑田
像一块顽固的疤痕镶嵌在小院

门前那棵老枣树
稀里哗啦的发髻上挂着几颗干瘪的枣
仿若老屋熄灭多年的灯笼在岁月里摇晃

村口的水井
打水的井绳悬掉在干枯的井中
垂钓不起祖辈燃烧的炊烟

我的梦在故乡的之上
像断线的纸鸢
飞呀飞，飞出了我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