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的爷爷不回家了
赶集的父亲不回家了
等了五十你的奶奶不等了
盼了三十六年的母亲不盼了
站在电线杆上报喜的喜鹊不报了
曾今在黄昏里滚铁环的孩子长大了

祖先留下的老屋
住了新的子孙了
挂在屋檐下的老镢昏花了眼
认不出季节来了
还不到冬天
村庄就开始萧条
村口的老树就不挂一片叶子摇响风铃
牛羊搂着太阳反刍过去的日子
生产队老队长夜里梦见死去多年的老伴叫他上路
死守坟墓的一根枯草哭的呼天唤地
它身边一片野草跟着肝肠寸断
等待老队长的到来

我住在这个村庄
从出生的那天起就看到自己的结局
萧条荒芜冷漠
孩子无助的眼神
我得重新审视自己
我的生活再不是原来的样子

玉米熟了
玉米地老了
老成我的爷爷
盘坐在玉米叶片上的北风
比我的奶奶还唠叨

早晨的太阳
盛过母亲的年轻
张罗着一家衣食住行
漫长的生活旅途
太阳越过中午的山梁
父亲的月亮城
不容许他衰老
祖先留下的家业
还要他延续壮大

这个季节
熟透的玉米
堆满院落遮住屋檐的眼睛
让它看不清多少粮食回到谷仓
只能从村庄玄谈的嘴唇间流露出幸福

山坡上被雪花拥抱的玉米根须
在布谷鸟的歌声中
它们枝蔓丛生
活过百年
或千年

一穗遗落的谷子，躲藏在路边的
蒿草里，忍饥挨饿

忙碌的脚印，被风摇坠的枯叶覆盖
远方来的雪花挤压枯叶

路过的父亲，停下脚，弯下腰
捡起他的过错

脸上的肌肉疼痛的抽搐
那痛是刀割肉的疼

活蹦乱跳的蔬菜
摆上早晨的市场
一颗鲜红的西红柿
红彤彤的笑迎四方客人
绿油油的豆角
展示着健壮的骨骼
紫色的茄子
圆圆的脸蛋细腻的肉皮
攥紧拳头的莲花白
敦实的块头看了就眼馋
苗条的水葱
一根比一根靓丽
一身泥土色的土豆
释放漫长冬日郁闷的心情
发型焕然的茼蒿
菜农引进流行的款式

那些叫上名的叫不上名字的
总是占据抢眼的位置
被反反复复地拣看又被反反复复地放下
走了一拨人又靠拢一拨人
称高的满脸堆起笑容称低的走时顺手拿一根脆嫩的黄瓜
有些人总想沾一点便宜讨价还价
手心里发热发粘的纸币
想买回更多的实惠

上班的笛声响起
城管人员戴着红袖章的出现
菜市结束了它的繁华和热闹
一眨眼的功夫
买菜的人和卖菜的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仿佛钻进地里和菜一起成长
等到第二早晨出来再买再卖

最后一只鸟也归巢了
站在树林的父亲自言自语
母亲吼吃饭的声音
悸动哺乳的啄木鸟
探出头瞧了父亲一眼
护理了一辈子树林的父亲
熟悉每一棵树比熟悉儿子都清楚
那棵树上居住的鸟闹架了，生病了
他总是第一时间赶到劝架，给治病

树林的家族在父亲的精心呵护下
每年加速递增扩大
树林的鸟群也在不断生儿育女
经历无数春夏秋冬
通往树林的山路平坦了许多
父亲的腰板一年不如一年
风雨湿透父亲的衣衫
寒霜苍老了父亲的容颜
树林的每一棵树都是父亲的命蛋蛋

父亲是从爷爷的手中接过这片林子
接过了爷爷的执着
从早到晚寸步不离
父亲把家安进树林山坡上的茅草屋
让无数盗窃者望而止步
屋里四季为进山的人准备水和吃的
给迷路的人提供住宿
父亲的茅草屋接济了无数的人
父亲仍然过着贫穷的生活

父亲热爱他的职业
胜过热爱他的生命和家眷
无怨无悔坚守着清贫
有人想那金钱诱惑父亲
被父亲愤怒的激情胆怯
树林越来越广袤
父亲的路越来越段
多次父亲想对我开口
怕我拒绝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