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浓密发髻
一根白发
确确实实是一个另类

拔掉，下不了手
不拔，恍惚迈向老的长路
左右为难好长时间

又一根白发出现
心冷了半载
经过深思熟虑过，坚定拔掉

又过半年
十分之一的头发
雨后竹笋般的发白了

三十五岁
人生最美的年华
满头白发

一气之下溜成光头
几十年来
发型一尘不变

一只水鸟蹲在河床的乱石
眼睛不停的环顾四周
早已干枯的河流
水滴没有泪滴多

牛羊渴死在青黄不接的四月
村庄死一般寂静
蒿草在田野疯狂的奔跑
窑洞里的炉火灰烬烟灭

无人陪伴的日子
空洞的日子
季节忘了停下脚步
修饰过后再上路

搀扶一缕阳光
走上大道
脚下的小路上
阳光变得空洞，月光背叛了自己

我努力的缝补孤独
喜欢和水鸟聊天
喜欢看夜色一点点吞噬月狗
喜欢村庄死后的宁静

十八岁
为了活命
一个人南下逃荒
三百多里山路
翻山越岭丈量了十一天

寄宿在本家叔父的屋檐下
舞动老镢
开辟生活的饥荒
种下一粒粒金灿灿的希望

精耕细作
趟过雨躲过风
战胜孤独
一个人一座大山

二十三岁安家
挑着责任和使命在泥土里
摸一把春抓一把秋
一趟又一趟走进泥土
跌倒爬起

五十九岁
父亲
一头栽倒在泥土里
再也无力爬起

丢下这座山
这片他开垦过的土地
这个家
这个他用汗水和力气砌垒的家

父亲走了二十二年
曾经兄弟姐妹的一个家
分散成五个家
家与家之间成了亲戚
三代人之后成了陌生人

三月的风
寒冷的让故乡缩着脖子
小河裸露着胸膛
田野只有麦苗在返青

告别村庄
踏上一个人的流浪路
路过麦地
我的离去麦苗无关紧要

麦田的地畔上
一棵山桃花正在含苞待放
多半花蕾苞含情欲放
个别的撅着小嘴

不由得回头张望这片麦地
记忆中年年种着麦子
年年是父亲一个人种一个人收割
今年收麦人只剩下母亲一个人了

父亲三月份走了
没有葬在麦地而是葬在祖坟
留下母亲一个人独守空窑
母亲说等麦子收了她和我进城

六月麦子熟了
母亲又说
等秋天苹果熟了在和你进城
这话和我说了三年了

楼群围堵了蝉鸣
六月的城市
蝉找不到的落脚地
未闻到故乡的麦香

站在城市的边缘
目光窥视山野
寻觅童年记忆中的麦田
寻觅那一轮轮麦浪

故乡的麦田
金黄色的麦粒裹紧父亲的汗珠
沉甸甸的游走在镰刀刃
像一位位麦客

大批大批麦子躺在麦场
忙坏了碌碌
乐坏了老实巴交的父亲
褶皱的脸颊上灿烂如花

我们围坐在饭桌四周
大口大口吞噬白馒头
父亲笑眯着眼睛
童年在父亲和母亲的精心呵护下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