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祖先的坟墓里挖掘出的陶罐
密密麻麻镶嵌了很多文字
憨厚的子孙把陶罐摆放在日子的中央
风吹雨淋陶罐上的文字一天天脱离
时光爬上对面的山崖
挖掘祖先坟墓的子孙埋回祖先的墓地
后来的儿孙把陶罐丢弃在阴暗潮湿的角落
几百年后的一个上午
一群来自城市的文物考古者
用放大镜解剖了陶罐
从他们摇头晃脑的表情里
读出陶罐悲惨的命运
他们预测陶罐当年一定有文字记载
可惜不知道当年文字记载的是什么
这成了一个无法破解的谜团

一片枯叶就是一首歌谣
冬日把琴弦掩埋在蛐蛐的洞穴
冬眠的祖先
经幡寂寞成稻草人

空旷的田野
一片雪花是一首歌谣
北风把高音留在苍老的石磨盘
故乡孤独的只留下最老和最小的嘴唇

信天游是最美的歌谣
放羊的哥哥不去走西口去了城市打工
剪窗花的妹妹不在热炕头剪窗花去了城市的洗脚屋
守候在老屋檐下的麻雀再也听不到一声歌谣

冬日苍老的脸颊褶皱了岁月的忧伤
歌谣在冬日的故乡圈养成了哑巴
奶奶遗弃的襁褓被小子孙尿湿了一片云彩
歌谣在两代人留守的村庄一天天销声匿迹

巴掌大的小城
留下我人生最美好的初恋
17岁的季节
我爱上小城一位花一样的女孩
乡下的孩子
把羞涩装进书包
一个人在校园背后的小树林
一次又一次呼唤女孩的名字
三年的时光短暂又漫长

离开小城的夜晚
满天的星星为我点亮了灯笼
乘着小城最后一趟火车
我来到比小城更大的城市
开始我新的学习和人生
城市铺展在我眼前的一切都是新的美的
紧张繁重的学习让我淡忘了小城和它花一样的女孩
又一个三年挥手别去
我被城市接纳为合法市民

新的生活到处充满阳光
乡下孩子对生活要求有了新的标准
一位城市姑娘一天天走进我的心扉
拥有了如花似玉的妻子
我把小城彻底的从心中遗忘
小城那位花一样的女孩也从我的心里枯萎
每次回家匆匆路过小城
小城依旧那么小
小城的女孩看上去没有花一样美丽

整个下午
我懒洋洋地躺在藤椅上
半合半睁的眼睛
或多或少被一缕春天的风刺痛

手里一本海子的诗集
翻到麦子熟透的季节
远方我的家乡正是春意盎然的季节
绿簇簇的麦苗覆盖冬日过后的憔悴

新耕耘的泥土散发着清香
年迈的父亲粗壮的手指间滑落一粒粒养家糊口的种子
白发苍苍的母亲佝偻着腰瘦骨伶仃的手指把日子精打细磨
我在城市温暖的高楼里打发着无风无雨的日子

城市里长大的妻子煮熟一杯香气逼人的咖啡
把我从似睡非睡的梦境中熏醒
当嘴唇亲密地与玻璃杯接吻的瞬间
我看到咖啡里一张沧桑的脸颊在抽搐

那表情多么像田间劳作的父亲的脸
咖啡被妻子加入蜂蜜过后依旧那么的苦涩
凝视着这杯一杯咖啡
我虚度的日子被田间的父母亲一点点填补

无论岁月走过多少年轮
无论日子轮回多少春夏秋冬
我的目光都不从时光的翅膀滑落
都不会把你遗忘

是你贫瘠的泥土养育了花的芬芳
是你五谷野菜喂养了我土生土长的乡音
一朵蓝色的花朵装进童年
编在青春的胸前

阳光在知识的书本里升起
城市的课桌通铺开一条宽敞的大路
裹满泥土的千层底在岁月的箱底发酵
胸前蓝色花朵枯萎在记忆的褶皱里

打开故乡的相册
一缕透明的乡愁席卷忧伤
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一簇醉人的乡音拥我回家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