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外婆长什么样
母亲说外婆住在月光里
幼小的我每晚对着月光
寻觅外婆的身影

外婆是在母亲很小的时候去世的
母亲也说不上来外婆的样子
她也是听外公说
外婆去月光里居住了

我知道月光里居住着嫦娥
外婆怕嫦娥孤独就去陪伴她了
撇下母亲和我
每晚在月光里等待外婆出来看我们

我等的长大了
母亲等的老去了
外婆就是没有出来看我们
可是月光每晚出来让我们空喜一场

我的母亲，十五岁嫁给父亲
六十岁去世，四十五年来
每天起得比黎明还早

母亲是被生活累死的，这是事实
无可非议的事实，是家族公认的事实
更是兄弟姐妹铭记的事实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陕北的农村
少吃缺衣，繁重的田间劳动
母亲忙里忙外，精心操持着十多口人的家

安顿老的，扶持少的
粗米野菜调剂着日子，缝缝补补堵塞着贫穷
常年工作在外的父亲，把家的重担交付给母亲

没有文化的母亲，深知使命的重大
默默地承担着所有的艰辛，无怨无悔地奉献着自己
母亲坚持四十五年，终于累倒在月黑风高的山路上

母亲是家族的功臣，母亲的离去是父亲财富的巨大损失
更是儿女失去精神支柱，追忆母亲
太多的话语书写不出思念，愿母亲在天堂轻松快乐的生活

选择离开静谧的村庄，选择一条山路
封存流浪的日子，选择在草根里聆听故乡的虫鸣
远方一片乌云重叠着忧伤，一朵玫瑰花的枯萎
刺痛孤独的影子，贫瘠的生活不敢停下奔波的脚步
只有在梦里喘口粗气，生怕哮喘再次惊醒乡愁
流浪的脚步迷失远方的路口，那一夜
踏上一条熟悉的山路，脚下飞舞的泥土散发出久违的味道
路旁盘坐着一棵苍老的槐树，从她褶皱的纹路
读出亲人的挂念，一片写满唠叨的叶子
被遗弃多年的风摇曳着所有离别的思念，揪痛我苍凉的心

卸下遮不住风雨的行囊，故乡的土炕渐渐疏通堵塞的经脉
打开记忆的栅栏，母体的芳香缝补着流浪的伤口
喂养童年的粮食堆满粮囤，父亲的耕牛依旧那么辛劳
从一片玉米的成长到一片谷子的收获，都为我的生活填补着营养
村口的桃花吹出的轻风，佛过季节的脸颊
顺着梯田爬上祖先的额头，我的出现让年迈的亲人
又喜又悲，木讷的眼睛涌出一滴深情的泪水

祖辈留下的风，守候着古老的家园
一缕伴我成长的风，揉进眼睛，呛出愧疚的泪水
解开破破烂烂的西装纽扣，换上粗布棉袄
学着父亲的样子，走进玉米地，走进谷子堆
走进父亲走过无数次的土地，根植脚下的风
接力过一把老蹶，接力过一寸土地
接力过一个家园，接力过一种责任
接力过亲情的传递，接力过唤醒我的一缕风

萤火虫，点燃火焰之后
尾巴被草根啃掉骨节
黑色的纱布裹紧疼痛的膝盖
森林丢弃拐杖
迷失眼前的风景
掉进陷阱的公野猪
生殖器悬挂在猎人的枪口
烫一壶高粱酒
灌醉星星的妹妹
为月亮举行婚礼的兄弟
是我前世的父亲

一条古老的河
被岁月遗弃了河床
乱石纵横的日子
水鸟的眼睛
看不清河底的险滩

风华烟云过后
寻花问柳的人早已千古
那场醉酒
让美人心花怒放
一个帝王
丢弃了一座江山

两岸的稻花清香
喂养世代的子孙
开辟古运河的人们
千年后
没有回过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