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大叔
不是别人随便就能拥有的称呼
是我的祖先在我出生的那刻就给我赢的美名
我刚出生的一个婴儿就显得又老又丑
第一眼看这个世界就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母亲看到我的样子伤心的哭了
父亲哭了
兄长们哭了
姐姐们哭了
我自己哭的更伤心

从小别人就叫我眼镜大叔
我一辈子没有一个朋友
拥有最多的是别人的讽刺和嘲笑
我没有媳妇
我也不爱参加红朋友聚会
一个人把自己圈养在孤独中与世隔绝

我一天天老去
我的提前为自己挖掘墓基
等我真正死亡的那天到来拿到通知书
我早早地躺在自己亲制的棺柩
盖好被子
锁上房门昏睡百年

驱赶跑所有的蚂蚁
和百灵鸟
我要安安静静地睡觉
等我醒来
我是一个帅哥
我的身边前呼后拥都是美女

一阵大风吹醒我的梦
我还是一个又老又丑的眼镜大叔

枫叶在故乡的山坡燃烧
落山的夕阳停下脚步
观看我背着沉甸甸谷穗的父亲低垂着头颅
一步踩碎一颗星光走回村庄

硷畔上那些挺着大肚子的母羊呼喊寄存在圈舍里的羔羊
圈舍里的羔羊见到母亲那兴奋的模样让人感动
站立在老槐树上的一对麻雀被眼前的场面感动的泪流满面
养育二十多年的女儿离家出走五年杳无音信

下山的夕阳蹑手蹑脚经过麻雀夫妻的身边
怕一点风吹草动惊吓了这对可怜的老人
喂猪的母亲撕碎嗓门大声辱骂偷吃猪食的邻居家的大花狗
胆小怕事的一群母鸡早早地护着它们出世不久的孩子躲藏在窝棚

把谷穗卸在打谷场的父亲蹲在谷穗旁抽着自制的旱烟
自言自语地诉说今年的收成
下山的夕阳停留在父亲的头顶静静地聆听父亲的对白
喂完猪的母亲撕碎大嗓门喊父亲回家吃饭

下山的夕阳点亮火把照父亲进了家门
下了父亲的硷畔大步流星奔向西边的家
回家的路上与擦肩而过的火车发生肇事
夕阳一条腿被火车撞的粉碎性骨折

老实巴交的父亲和他的乡里乡亲
不到黎明就抬着担架踏着露水把夕阳送往朝阳医院救治
一天繁重的劳动又诞生在父亲和他的乡里乡亲们的庄稼地
年复一年上演着一年的悲剧一直延续到生命的尽头

黄土高坡上的风
呛了信天游的眼睛
唱兰花花的妹子
头不回的坐上大花轿
孤独的老槐树
等待了千年的爱情得到一场空

塌墙断壁的家园
蒿草花白的发髻被岁月染了又染
躲藏在墙角的一只蛐蛐反反复复叫着乡里乡亲的乳名
失业多年的灶台一脸污垢
当年欢歌笑语堆满的粮囤下岗后
老鼠被派遣到城市的下水道蹲点守候

圈养牛羊的窝棚面目全非
一口古井干瘪的乳房挤不出一滴血
推碾子拉磨的左邻右舍背井离乡到天南地北
时光在一具残骸上寻觅着当年的亲戚
硷畔上童年一起玩耍的几棵白杨树苍老的互不相识
那条石板铺砌的小路缝隙间长满野花的匪言流语

一条血脉同根同祖的兄弟姐妹们分道扬镳
祖先留下的家园颓废在历史的长河
曾经养育过我们的土地褶皱纵横
风沙肆意的掠夺村庄的财富
森林涂炭河流退出现实的舞台
一片狼藉的惨壮辨认不出祖先开天辟地的繁荣景象

一骨朵乌云
昨夜乘坐黑色的卡车
狂风的翅膀
在贴近我的窗户受了轻度的伤

寂寞的院落
芭蕉姑娘蘸着月亮的灯光
彻夜绣着一个含苞待放的荷包
密密麻麻的雨点顺着池塘波纹的足迹追赶到故乡

锅碗瓢盆演奏的交响乐被一只瘸腿的蛐蛐演唱
空旷的田野萤火虫是最优秀的架子鼓手
盘坐在烟囱上的往事长出了青苔
捋一捋花白的胡须读出二亩薄田的湿墒

滴滴答答从老屋檐甩落的汗珠
砸痛脚板下泥土的肋骨
郁郁葱葱的庄稼地地火燃烧的红红火火
一片悠扬的呼噜声从村头传递到村尾

侧耳聆听雨点对院子一盘石磨的表白
我蹑手蹑脚来到窗前生怕惊动打呼噜的兄长
满院子雨滴兄弟姐妹翩翩起舞
那优美的舞步把我带进深深的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