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一把泥土
嗅到家的味道
撕一片云彩
触摸到兄弟姐妹的心跳
听一首山曲
我疼痛的语言咀嚼不出乡愁

把你捧在手心
怕丢弃了记忆
把你含在嘴里
怕一句乳名呛出我的泪水
把你写在诗歌里
怕流浪的脚步离家太远太久

故乡是一个坟墓堆
里面睡着我的亲人
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都是我的乡里乡亲
故乡是一块甜甜的发糕
一半喂养了我和祖先
另一半留给子孙

从你的名字
我知道了你的身世
底下
底下的和我的祖先同坐在一个板凳

诗经没有你的席位
乐府没有你的睡铺
草根
草根一样悲惨的命运

来自老百姓的庄稼地
分娩在百家姓的热炕头
剪窗花的大姑娘
纳鞋底的大媳妇

拦羊的后生
耕地的汉子
吼一声山曲酸掉了牙
硷畔上翘首遥望对面大路上的嫂子

夜里守着空房在想走西口的人
赶毛驴的哥哥你挥一挥手
让妹子放下心
多少思念的话化作泪水流

一代又一代的歌手
被四季的风吹走
一首又一首民歌留在老百姓的心田
年复一年生长的郁郁葱葱枝繁叶茂

舀一瓢带着色的水
这是老井干瘪的乳房挤出的血
几百口人的村庄
几千年的一日三餐的吃喝拉撒
老井精疲力竭

整日面对父亲那张布满沟壑的脸
我读不懂他燃烧的烟锅或明或暗的时光
蹲守在老井身旁的父亲
一天不言不语

腐朽的辘轳悬挂不住井绳的沧桑
井台上疯长的青苔
渴望梦回泉水涓涓的山涧
一次次父亲挑回浑浊的水
我从他浑浊的眼睛里读懂岁月的艰辛

怀念父亲
老井总是让我心疼不已
村庄不用老井养活了
我离开村庄有好长时间了

夜色拥抱着格尔木
格尔木河就像格尔木的女人
温柔地躺在唐古拉山脚下
汽车喘着粗气在翻越着青藏高原
那一夜
我的梦抛锚在格尔木河畔

半夜
柴达木盆地简陋的蒙古包
一堆燃烧的柴火旁围坐着三位年迈的喇嘛
一本破破烂烂的经书被翻阅了千年
远处野狼的嘶吼声惊醒我的梦
那一夜
我心惊胆战地躺在格尔木盆地的怀抱

当遥远的布达拉宫把黎明的第一缕佛光
穿过青藏高原的山巅我启动汽车
挣命逃离格尔木这个是非之地
一路的尘埃落进青海湖清澈的瞳仁
抵达拉萨的那一夜
我瘫痪在格桑花的洞房

旋转的经幡从喇嘛庙的背后走过
殷切的朝圣者磕破额头
吓破了远远观看的牦牛的胆
我的车只能停靠在朝圣者匍匐路线之外
那一夜
我不由自主地加入到朝圣者的行列磕的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