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长安街
雨滴敲打着石板
不打雨具的小男孩
赤脚丫子在冰凉的水中奔跑
追赶出站的三路公交车

夜色一刻比一刻厚重
雨滴一滴比一滴冰凉
站牌下等车的人群
一手撑着雨伞
一手埋头玩着手机

小男孩不带雨具
奔跑在雨中
抵达站牌后它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手里攥着一元钱生怕被雨水打湿
一元钱是一天拾矿泉水瓶卖的
五毛钱坐车
五毛钱回去给奶奶买咳嗽药吃

在陕北
我出生的村庄
猪圈不是什么高档住宅

每家每户
用来喂养一头小猪仔
年初一天天到年尾长膘出圈
杀一头猪
换来一家老少一年的油盐酱醋茶

贫瘠的年代
一个小村庄一家杀猪
一锅猪肉香味满村庄都能闻见
一家一户都端一碗猪肉吃

这么多年离开村庄
一次无聊驾车回到村庄
一个村庄只住三个人
一位五十多岁的外来妇女
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
一位六十刚出头的男人

两位年富力强的男人
没白没夜地守候着这位妇女
守候着村庄几百亩土地
守候着猪圈里三头壮猪

一个女人
经营着一座村庄
经营着村庄所有的村民
三头猪在女人的眼睛里分辨的很清楚
刘二的一头五月端午杀
李四的那头八月十五杀
她的那头留在过年杀
猪圈里躺着三头猪猜出女人的心事
躺下不吃食急的女人破口大骂两个男人不是好东西
昨夜偷吃了她的奶水’

这个夏天
在一场大雨过后
我想起一个人
一个被野菊花出卖了感情的人

这个夏天
地火燃烧的比往年有一些旺盛
通往山涧道路两旁野菊花摆弄各式各样的姿态
阳光无精打采地爬山山巅
一缕风最先抵达山巅一朵野菊花的花瓣
等待一场暴雨来临之际呼呼大睡

这么多年一句话一直卡在我的喉间
想问他当年的遭遇了什么
每次话到嘴边又被卡了回去
野菊花趾高气扬的姿态让我反感
我对野菊花死去了好感

这个夏天
眼看翻过山冈到了秋天的站台
到了不得不问的地步
这场大雨过后一定开口问他个清清楚楚

在大雨还没有正式来临之前
这个人突然暴死在野菊花的怀抱
死讯长上翅膀一样飞过高山峻岭
身后紧跟一长串匪言流语

我心中的诱惑更加不得其解
多么希望来一场暴风骤雨
把山冈上所有的野菊花淹没
让它们的死体腐烂成水藻喂养我思想的鱼儿
一年过后
我在看到野菊花的时候
已是六月的故乡

我没有想起一个死去的人
他的墓碑上野菊花开的格外的刺眼

我喜欢下雨
沐浴在瓢泼大雨中
痛痛快快感受大自然的恩赐
从头到脚湿一个透心凉

面对大雨
心潮澎湃的无法自控
丢掉雨具狂奔在雨水中
追赶远去的雨滴
让心丢掉私欲膨胀的人与人之间的感情

丢掉鞋子赤脚奔跑
溅起水花
让脚气葬身在茫茫水雾
干干净净走自己的路
雨过天晴又见彩虹

我喜欢雨
喜欢遮天盖地的雨
让山外的雨加入队伍一起下
下的我心底透心凉
下出一个郎朗乾坤大舞台

跪倒的胡杨兄弟，怀揣一滴水
过往的风沙，歇息在戈壁滩贫瘠的草丛

徒步朝圣的牦牛，脊背驮着五颜六色的经幡
背井离乡的雄鹰，眼睛里蕴藏一滴水

格桑花的花瓣里为我储藏一滴水
我从这滴水里咀嚼出故乡的味道

一道苍凉的风景闪了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我丢弃的不只是乡愁，还有一座故乡

一滴水，蕴藏一场风暴
我一生中唯一的一场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