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来了
最先，瘦下来的是
窗口外的小树林

一片叶子
患上瘦黄病
迅速传染给另一片叶子

一袋烟的功夫
传染了
村庄正片森林

胆小怕事的父亲
站在地畔
生怕传染给他的庄稼

一场缠绵的细雨过后
父亲的担心
被雨丝霉变腐烂在田间地头

谷穗低垂下
金黄色的头颅
玉米棒子被风撕碎裙裾

田间的惨败
一下子让父亲惊慌失措
一头扑进田地收拾秋带来的局面

深秋的山谷
一抹黄昏
再次渲染了枫叶林
惊吓躲藏在树梢上的山雀
丢下几声秋鸣
翅膀掠过村口一缕炊烟

娘，一嗓子
把娃的乳名从村口拉长到村尾
小河里戏水的孩子
搅乱一群星星的灯火

漆黑的山路上
一粒尘埃
牵着父亲弯弓的影子
脊背上沉睡的谷穗
悠扬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挑水的大嫂
一担水
左边的水桶中跌进一缕弯月
右边的水桶中跌进一颗苦日子

走着，走着
水桶中溅出的酸甜苦辣
跌进泥土里
在岁月里生息繁衍成春夏秋冬

翻过狗头山
就到了月亮湾村庄
赶在娘上灯
就回到家了

父亲拖着十五岁的儿子
一边走一边说
这座山叫狗头山
小时候他在山上放过羊

儿子不懂得放羊是干什么
疑惑的脸颊上飞舞的灰尘
落在流淌的汗水上
把故乡那条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镌刻在脸颊

父亲的比划让儿子更加迷惑
山路九十九道弯
曲折不平的让行走的脚步
脚板磨起一个血泡

儿子沮丧的坐在一块石头上
叫嚷的不走了
父亲把大包小包夸在脖子上
蹲下他臃肿的身子要背儿子赶路

山风呼呼吹过树梢
黄昏从山顶走下山底
一轮弯月从西北一点一点燃烧
村庄模糊的轮廓忽隐忽现

星星点点的灯火闪入眼眸
父亲喘着粗气
脚步像灌了一坨铁水
脊背上的儿子悠长的呼噜

此景此情，一下子打翻他心中的五味瓶
父亲的父亲不知道在这条山路上
背了多少次自己
他又在父亲的脊背上悠长悠长了多少回呼噜

山路继续在盘旋蜿蜒
点亮了的心灯
照亮了父亲记忆的山路
回忆一点点温暖着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