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和大地有约
在我暮年，用一朵野花祭奠我的乡愁
谁知，埋葬我的反而是一簇簇蒲公英

我这一辈子，欠大地的太多太多
我的来世，未能如愿
投胎转世的关键时刻，被一片野花拒绝在门外

它们要我去，投胎人类
不要与它们为伍
我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前世许下的诺言

在我出生的土炕
那些泥土，曾经出生过野花
远嫁在远方，它们忘记了家乡的土炕

在我家的房前屋后，长满野花
四季都有不同颜色的花蕊
幸福的，快乐的陪伴我成长

在我踏上山路的那刻，我看见
路旁盛开的各式各样的野花
我走它们也走，我歇息它们也在歇息

我离开故乡的那天，送行的也是那些野花
一路上有说不完的叮咛
我哭了，野花反而笑的更甜，更美

2020，最后一次刮北风
是在北塬，最小的那个村庄
村庄里依然居住着我的亲人

死去的亲人埋在向阳的山坡
活着的还居住在祖先留下的土窑洞
千年来没有能力改变居住条件

北塬上的人家耕地面积少
拿不出富余的土地
让活着的和死了的人居住

我记忆里山坳里种着麦
一直延续到现在
每年到了收割的季节全村男女老少乐开怀

沉甸甸的麦穗仿佛在对北塬人诉说
一片雪花下有祖先的灵魂在悸动
他们的脉管里有2020，一场雪的浩荡

这场雪，带给北塬上人家
期盼已久的心愿
埋葬了可怕的病毒，安抚了一颗颗恐慌的心

敞开门户迎接明媚的阳光
纳福新春大吉
丑牛年勤劳的牛驮着满满的希望给北塬人间

今夜，我的窗口
燃烧的油灯
隔窗丈量不到远方的黑色
悬挂在大门口老树上的北风
舍不得离开屋檐下的温暖

今夜的村庄
月亮患上了重感冒
躲藏在农家大嫂的被窝发烧
胆小怕事的庄稼汉
夜晚搂着一个冰冷的梦在呼睡

下了硷畔就到了田间
秋收后的庄稼地
稻草人孤苦伶仃的站岗在地畔
从春天到现在无人换岗
大胆的麻雀蹲在它的肩头讥笑

天空飞来一片雪花
一夜的噩梦
让村庄推开门落了一地的叹息
白皑皑的花瓣
那是天外谁飘落的忧伤

我是村庄的叛逆者
我爱上这些忧伤
把它移植进我的诗行
像父亲种地伺候着我的诗歌
雪花我要给你表白

这个冬日
我再次娶妻
择选一个黄道吉日
洞房就在村庄最古老的窑洞举行
邀请父亲做我的伴郎

今夜，我是最幸福的新郎
用我火热的胸膛
一点点融化妩媚的雪花
待到春暖花开
租赁父亲的一亩三分地诞生我的诗歌

1

一棵古树
论辈分
比我的爷爷的曾祖爷都大两辈

古树的模样
皲裂的皮肤镌刻满了岁月的沧桑
粗糙的左手滑落了春夏秋冬，右手捧着日月星辰

一头凌乱的发髻
蜗居一对苍老的候鸟
简陋的窝巢是祖先留下的家产

生息繁衍了一代又一代候鸟
和我的祖先一样
生息繁衍了我们一群子孙

2

这些鸟
在窝巢作爱
大胆的，有时毫不顾忌我的左邻右舍

生蛋
孵化幼鸟
风雨无阻的啄食喂养孩子

勤劳的，不亚于我的父亲
羽翼，一次次
在风中，在雨中历练

跳跃，追逐
飞翔，凌空飞翔
翅膀推开乌云，划破雷电

3

幼鸟的成长
和我的成长同样让村庄
记忆犹新

一段段，抹不掉的时光
我诞生在父亲的土炕
小鸟诞生在老树的窝巢

我丫丫学步
在院落，在蜿蜒的山路
在父亲的地垄

小鸟在草丛
在枝头，在父亲的庄稼穗
父亲守不住鸟群偷吃他的庄稼

雇佣一位稻草人
季节收买了稻草人
鸟群肆无忌惮的，大名大浪偷窃

4

鸟群，多半时间
和我的乡里乡亲和睦相处
在他们的屋檐下，在硷畔的柴墩上

唱歌，舞蹈
大胆的鸟儿骑在牛背
在村庄的草坡谈情说爱

村庄的村民
善良的，友好的从来不去伤害鸟群
他们知道鸟群是他们的天使，灵魂的伴舞者

村庄的土地广袤的黄土塬
四季分明
留守的鸟群，总是不离不弃的固守在村庄

有时候
想念我死去的亲人了
就蹲在他们的经幡上，诉说思念

有时候
蹲在坟堆的草丛
聆听我亲人们的梦魇

5

我爱鸟
离开村庄的那天
专门去古树下，与朝夕相处的鸟群告别

它们一路飞翔
忽低忽高，忽前忽后
送我去远方，一路上有嘱咐不完的乡音

异乡的城市
没有了熟悉的村庄味道
陌生了眼眸中的风景

匆匆忙忙的赶生活
忘记了村庄的钱钱饭
忘记了老树上的鸟鸣

追赶公交汽车
搂着地下室潮湿的梦
在城市幸福的入睡

年复一年
汗水扎痛城市的水泥地板
钢筋混凝土砌成的大厦有了一个大胆做梦的地方

漂亮的城市女孩
半洋半土的语言在喉结
患上了乡愁

6

城市的鸟
披一身胆怯的羽毛
城市天空蜘蛛网的电线随时都可以要了它们的命

每一天必须小心翼翼的飞翔
穿梭无数条大街小巷
才能，寻觅到一些劣质的食物

养家糊口的艰辛
盗版了城市农民工的生活
起早贪黑的忙碌，一年改变不了悲催的命运

城市里的鸟群
它们有计划的作爱
生儿育女管控的非常严格

好多大龄鸟
不论恋爱，不结婚
城市的住房昂贵的让它们叹息

城市人可怜的处境
它们早已耳闻目染，工作难
住房难，结婚难

生孩子要求人
上幼儿园要求人
上小学要求人，中学大学

找工作，住房
就医，孩子的孩子
重复着上一代人的求人

城市的年轻人
选择丁克
城市的鸟也选择丁克

7

我在城市只是一个过客
三十年，五十年
最后，埋葬我的地方在村庄

城市一个死人的墓地
比一个活人睡觉的地方都贵
不足一个平方米十多万

我的村庄
天蓝地广，鸟群庞大
它们歇息在树枝，屋檐下

它们过着衣来伸手的日子
父亲的庄稼地是它们取之不尽，用之不完的后盾
它们不怕风雨沧桑

我回到村庄
灵魂不在受城市喧哗吵闹的困惑
想睡就睡，想唱就唱

我在地下睡着
鸟儿在树上睡着
我和飞鸟之间就隔一双翅膀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