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守村人
百户人家的村庄
大山坳消失的无踪无影
我成了守村人

鸡鸣犬吠埋葬在记忆
东倒西歪的炊烟被一场大雪吞噬
麻油灯虔诚的眼眸
穿透贫瘠土地的骨骼

祖先从山外逃荒而来
一把老镢闪烁着美好的憧憬
挖掘窑洞开荒种田
一根炊烟唤醒一方泥土

一声鸡鸣托起一颗红日
坐在门槛看羔羊反刍黄昏
一年复制一年
一年扩大一年的收获

村庄一户生息繁衍一户
我诞生的时候村庄拥有一百多户人家
十四姓氏组成的集体团结一心
左邻右舍相处的其乐融融

改革开放落花山村
走出去的兄弟姐妹成了城市的另一梯队
村庄越走越空
十来年走的成了空巢

一个空壳的村庄
我站立在村口
默默不语
我的语言被孤独俘虏

我的眼睛
白天和夜晚一样明亮
我的灯火
三天五天失忆

一年四季山外传不来邮递员的车铃声
我把大片土地荒废
一个人的庄稼够喂养廉价的生命就行
与我形影不离的狗老死在村外

失去唯一伙伴的我
孤独是一根带线的针
不分白天和夜晚缝补我的寂寥
从我的年龄开始

我的歌声
语言，思想，唠叨
我的姻缘
爱情，妻子，孩子

缝补的我一无所有
一个人一座坍塌的村庄
孤独是我的影子
埋葬我余生让我拥抱村庄的土地紧紧不放

一个人守候一座村庄
大山的深坳
风在蜿蜒的山路上奔跑
大片大片雪花的足印
缝补着孤独和寂寥

枯树傻乎乎的站在荒原
像我傻乎乎的父亲
一辈子走不出这片土地
把一个家经营的破烂不堪

那些枯草腐烂的变了味道
就像我祖先的生活
粗茶淡饭养育不了未来
薄田薄地生长不出粗壮的五谷丰登

我可怜的父老乡亲弃家离舍
把自己和子孙带上流浪路
一家效仿一家
一家踏着一家的后尘

我曾经给父亲承诺
一生一世不离不弃这个家
把自己融入给这片土地
生在这把黄土死在这把黄土

我一个人忠诚村庄
逡巡在一个又一个塌墙乱院
我的脚步不离村庄
让村庄感觉到有人为它点灯

寂静的夜晚
我徘徊在村口
手指间燃烧一根香烟
思想仿佛也被燃烧

寂静的夜
只有漫天的星辰在流动
堆积在土地上的雪花
连夜缝制一件洁白的棉衣
这个冬日村庄不用挨冻挨冷

我的思想和脚步寸步不离村庄
陪伴老屋檐下的麻雀过冬
在阳光敲响门的时候
我端出早饭一半分给麻雀夫妻吃

和谐的日子就这样一天重复一天
在白天整理故事
在晚上续写梦
我喜欢这样的寂静时候

我的相思，我的爱
我的恨，我的姻缘
我的灵魂，我的骨肉
我的卑劣，我的丑陋
统统埋葬在这片给我生命的土地

这样的日子
随着春暖花开在缩短
我渴望死亡迟来一些，在迟一些
让我把村庄的梦做完
把村庄的故事整理好
让我的祖先，我的父老乡亲
在远方读到乡愁
浓浓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