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云很轻
轻的只能托着娘的影子
却，托不起
娘苦难的一生

八十岁的娘
走完贫穷而又艰辛的日月
狂风卷席着暴雪
一个六岁的孩童衣衫褴褛

逃荒的路多么漫长
挨家挨户的乞讨
饱一顿，饥一顿
风餐露宿在荒窑破庙

那年，节令来到腊八
腊八粥的芬芳飘满寂静的村庄
小女孩用冻的发紫的小手捧着一个破碗
闯进一户老实巴交的庄户人家

木讷的眼睛仿佛在求救
施舍一点吃的
小女孩的闯入让农家人惊恐不已
女主人急忙接过小女孩的碗

三碗腊八粥一个馍女孩狼吞虎咽
渐渐的稚嫩的脸颊上有了红润
小女孩告诉农家人她是被家里人赶出来的
她的家不知道在哪里

好心的农家人收留了她
从此，她结束了流浪的生活
农家人有一个大她三岁的男孩
一家人生活虽然粗茶淡饭，小女孩一年年出落的亭亭玉立

十六岁那年的腊八节
爹娘把她嫁给了一同长大的哥哥
再后来，她成了我的娘
她一生生育了五个孩子

空难的年代白天大干，晚上夜战
娘和爹风里雨里的劳作
五个孩子，公婆
一大家子的吃喝穿都烙在他们的肩头

亲戚世故往来
老人疾病卧床
孩子们上学
娘过早的失去俊俏的模样

咬紧牙与天斗，地斗，命运斗
孩子们没有辜负爹娘的付出
一个个跳出农门
五个孩子都走上工作岗位

晚年的娘最大心愿是找家
找她的兄弟姐妹
虽然，我们走访了大量的人家
娘，还是带着遗憾走了

我退休回家一个人走街串巷去寻找
终于，在距离我家一百多公里的小村庄
找到了娘的家，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娘
天空飘来一朵云，雨水浇湿了娘的坟头

立冬的第一场雪降临在黄土高原某个村落
寂静的村庄更加悄无声息
记忆中的鸡鸣犬吠已是人去鸟飞
只留下孤独的院落在岁月中老去

风在肆无忌惮的摇曳
树枝刺耳的尖叫声划破长夜的寂寥
纷纷撒撒的雪花在山川，沟田蹁跹
一棵柿子树拎一串柿灯在村口守望

大雪封锁了山路，淹没了回家的足印
村庄居住的守村人是我的父亲
他一生生在这片土地，守着这片土地
守着祖先留下的院落一辈子不离开村庄

我多少次高高兴兴回到村庄，走时垂头丧气
每次，带着憧憬要把父亲带走
倔强的父亲总是不肯离开
他说他丢不下这里的一草一木

记忆中等不到秋天柿子熟了
就被孩子们偷吃的一颗不剩
现在，熟透的柿子无人采摘
一串一串挂在枝头红彤彤像燃烧的灯笼

在满天雪花飘飞，大地素裹
柿子红的更耀眼
在大山的远方就能看见
不论天路多长多远总是在心中亮着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