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经卷
描摹了雪山的巍峨
佛的氆氌
镶嵌了数只雪蝶

泰山把星子串成佛珠
风摇曳宫殿檐角的旌旗
正替谁数着
石阶上的叩问

封禅台的残碑里
藏着多少未说的谎
不如学鹰
把巢筑在云隙

看日出像酥油灯
点亮人间所有留白
云雾漫过
十八盘的转角处

挑山人的喘息
撞响了铜铃
惊醒闭目养神的佛
盘旋路口的经幡站成一棵菩提树

转山转水的情郎打开你的行囊
六字轮回的摩崖字里行间芳草萋萋
而我在夕阳西下的暮色里读出
某块岩石的褶皱里匍匐着你未写完的诗行

夕阳滑落狮子山巅
重重的沉入江底
惊醒先帝朱元璋的遗梦
一座碧瓦朱楹，飞檐斗拱的楼庭

让先帝的夙愿迟到了千年
江水滔滔不绝的诉说
阅江楼阁堆满了未批的奏章
千年的朝纲早已废除旧的年号

窗棂的玻璃镶嵌着波光粼粼
每一条水纹的褶皱写满家书
落款是落日
邮戳盖在浪的背影上

船只的护栏上蹲着一只水鸟
螺旋桨搅拌的浪花

泡成半透明的乡愁

风在匾额上走了走
碰响几枚旧月光
江水流得很轻
像怕惊醒楼里的往事

暮色漫上来时
我把名字写在栏杆上
潮水漫过的地方
会长出带咸的诗行

楼还站在原处
看江水把故事越洗越长
而那些没说出口的
都成了楼檐的沉默

楼阁的瓦砾缝隙间涛声在歌唱
我正数着阶石上岁月的旧痕
每一道瘢痕都镌刻着家国情怀
地址在宋朝或在江雾里

北宋的潮来碎了横卧在阶石上的倒影
留下，南宋没说完的半句词
被浪卷到礁石上
千疮百孔的缝隙长出带盐的青苔

夕阳骑在檐角上
掌心捧着归鸟一声叹息
我借暮色斟酒
杯底晃着整个宋朝

依偎在栏杆窥视江水
一只孤雁翅膀掠过渔船的白帆
月光顺着石阶
走进平静的水面

远处闪烁光芒的灯塔
像岸堤上老伴提着一盏灯笼
而我伫立在浪尖
把名字刻进风的年轮

北固楼送走多少江水
像个守诺的人
把千年的等待
泡成茶 ，等某个渡船人

码头的石阶啃噬着亘古的浪涛
酒旗在风里数着宋至今渡船的往来
檐角挂着半盏月灯
点亮了北宋和南宋三百多年的江山社稷

江雾漫过雕花的窗格
船工的号子
打捞出湿淋淋的黎明
江岸上赶早市的脚步踩碎黎明的蛋壳

早茶店里煮水的铜壶挂着旧的铜绿
青石板上弥漫着熟悉的草鞋味
说书人弹断了三弦
惊飞檐下三两只未睡醒的水鸟

船工肩上的纤绳拉破了往事
船舷上戴宗未写完的判词
墨迹洇开的行间
扩散着那年美人指缝溢出的酒香

渔火在江面铺开信笺
那封未寄出的家信
潮涨潮落的间隙
有人把名字刻进楼门

今夜的波浪异常的宁静
疲倦的船工
搂着半个月亮呼呼大睡
江面上只有千年未变的月在孤独的逡巡

一条路，走了六百多年
脚印从单薄重叠
留下，繁荣的创业史
也留下，苦难的耕耘曲

一座小山村，在大山坳里崛起
炊烟拧成井绳，垂钓一个家族的柴米油盐
六百多年的日月星辰
鸡鸣犬吠诉说着春夏秋冬的更迭

一座小小的红楼，依旧兑现着承诺
使命在蒿草的骨节窖藏
一根破损的门槛是门里跨越门外的楚河
尘土覆盖了童年天真无邪

疯长的蒿草企图替代记忆中的家和万事兴
父亲，一头扎进泥土
四季在打捞五谷丰登
母亲，一根银针挑破多少黎明
缝补了多少日子的残缺

红楼，与老屋遥相对望
坍塌的围墙掩埋不了时光的殇
风烛残年的窑洞遗忘了曾经的烟火
多情的土炕叫不出兄弟姐妹的乳名

带着记忆中的疼痛
我路过红楼和它守候的老屋
五味杂陈的悲伤涌上心
过去的人丁兴旺和繁荣幸福
一起被游走天涯海角的人带走

留下，空洞洞的记忆在时间里干枯
读物思情，见人怀旧
每每见到一两个守村人
那珍藏在血脉中的亲戚瞬间在飙升

一声乳名让我热泪盈眶
一碗钱钱饭馋出心湖里的家乡味道
门前的那颗老枣树
依旧开满春天祈盼的花蕊
秋天高举红彤彤的灯笼
等待偷枣的孩提

一院老屋承载了一个家族的记忆
续写了一群人的乡愁
让异客他乡的人抹不去心中的牵挂
老屋是情感汇聚的地方
又是，由聚到散
再由散到聚，灵魂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