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嘶哑了嗓门
独自徘徊在高速公路的匝口
过往的车辆碾碎一地忧伤
路旁的铁丝护网
阻隔了蒿草奔跑的脚步

远方飞扬的尘埃
像一条黄色的飞龙张牙舞爪
干干净净的思念笼罩了岁月的尘埃
埋葬在一条无名的小河堤
静静的聆听悲悲切切的涛声

披一身黄尘
伫立在热浪沸腾的黄昏
一个人的寂寞
守望东方一颗明月的闪亮登场
暮归的蚊子多情的嘴唇亲吻着我的胳膊

沉闷的心事走不出晚霞的余晖
一群麻雀贫穷的嘴巴读不懂一句乡音
翅膀掠过我头顶的一分宁静
一声叹息打破僵局
不远的地方站立的人
背影或多或少像我诗歌里的兄弟

我不去打扰他的守望
顺着他目光呆滞的方向
我的眼眸里噙满了泪花
掏出手机按下曾经拨打了千万遍的号码
一阵忙音过后无人接听

惆怅再次席卷孤独
脚下一个绊脚
仿佛点亮了一盏心灯
家乡和这个无名的小镇时差七个钟点
这里没有开始做梦的准备工作
家乡已是凌晨三点钟梦最活泼的时间段

十九年了，岁月的这条河
把父亲浅搁在彼岸，我在此岸
我们就这样，隔岸相望

十九年了，父亲二字在我的牙齿生锈
风干成永恒的固体，伤痛打愣了边角的残缺
疯长的蒿草，一年年葱郁着往事的青苔

清明的泪水，一分三亩的湿墒喂养了我对父亲的思念
陕北的黄土塬沟壑纵横，大山连绵
贫瘠的泥土，瘦弱的五谷庄稼

年富力强的脊梁，被日子拉成一张弯弓
时光里的春夏秋冬在弓弦上，一个个脱靶
脱靶的生活，一把老䦆头在父亲的额头深挖沟坎

五十九岁，一条不长的路
坑坑洼洼播种下了沧桑，收获了心酸
一堵矮矮的低墙，阴影相隔成两个不同的世界

每逢佳节倍思亲，回家的脚步
一步比一步沉重，一个脚窝比一个脚窝痛
家里没有父亲的音容笑貌，只有冰冷的回忆

餐桌上没有父亲张罗的饭菜，炉膛里燃烧的是断了情缘的灰烬
遇事少了主心骨，少了一根避风遮雨的脊梁
困难面前少了一个盾牌，少了一个保护伞

父亲，最难熬的佳节
最怕的是别人，提起你
最不想看到的是别人，拎着大包小包回家看父亲

想你了，父亲
十九年了，再也没有你的一点音信
再也，听不到你的一点声音

父亲，你干什么去了
你，去哪里了
怎么，不回家

父亲，你想我们不
你想家不，你最爱的小孙子已长成大后生了
用不了几年，也该娶妻生子了

父亲，想你了
家乡的天变蓝了，水变清了
家家户户奔小康了

父亲，回来看看
走走，串串门
父亲，家乡的一草一木都在想念你

年的喜庆
被一场大雪裹得严严实实
孩子们的钻天炮
炸碎了紧锁一个冬日的天门

嫦娥仙子推开窗门
把祝福人间新年礼物抛撒
一片片精心剪的窗花
在大年初五的夜晚贴在千家万户的窗棂

飞舞的雪花装扮了黄土塬
北方银装素裹的腾图
让江南雨巷怀春的一亩烟雨
经不住红尘外的诱惑

翻山越岭的抵达我的院落
盘坐在老榆树的根脉
一句暖心的悄悄话
崔开老树紧锁一个冬日的芳心

瑞雪兆丰年
山坳里蠕动的地气加快麦苗返青的脚步
一片雪花的胭脂
让村庄桃树发情的枝头春风荡漾

北方家园寂寥的屋檐
融化了一个沉重的叹息
矮矮的墙角一朵迎春花的微笑
走出北方一院子的春暖花开

我坐在堤岸
用一根柳枝垂钓春天

对岸的山坡上
姹紫嫣红的花蕊笑着给我招手

一只黄鹂鸟的鸣笛
吓跑了我编在发髻上的最后一片雪花

我被一片新绿的柳叶遣回故乡
奔跑在三月的山路上追赶桃花

在村庄的小河边遇见江南雨巷回来的燕子
它告诉我：桃花早已在枝头怀春了

我和这个春天
只差一片桃花的距离

踏上这条路
心里装着满满的亲情
村口，翘首以盼
多日的爹娘
硷畔上，老槐树下
羞羞答答遥望的新娘
七大姑，八大姨
摆好了酒菜
从小长大的兄弟
端上自制的高粱酒
一杯下肚，又回到童年
那个无惧无忧的年代
唠不完的话题

门外，欢天喜地的鞭炮
滚铁环的孩子
跳皮筋的小姐妹
三五一伙谈天论地的左邻右舍
忙碌年饭的大嫂大娘
张家笑李家欢
乡里乡亲一家人

回家过年
拎着大包小包
挤上大巴
一路颠簸，一路愉悦
一缕黄尘在翻山越岭
远远看见，一股炊烟在招手
下了，这座山
过了，这条河
家就到了

年是一个集结号
把一家人召集团圆
把一村人集合团圆
把一个国家的人集合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