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
我和语言
吵了一宿
早晨
起床后口干舌燥

昨夜
认识的不认识的语言
聚集在我的小房
它们争着吵着
让我把它们安排在诗歌

诗歌的容量有限
不能满足所有语言的要求
只能在它们当中精挑细选一部分
被选准的兴高采烈
落选的垂头丧气

我很无奈
一首诗歌得罪了那么多的语言
这些从小与我一起土生土长的语言
亲如手足的兄弟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姐妹

几十年以来
我们相处的很融洽
从来没有面红耳赤过
我经常写诗
没有出现过昨夜的现象

一觉醒来
所有的语言不理睬我
个别伤心的语言哭的红肿了眼睛
我把自己关在黎明前的小屋
在深不见五指的黑色中反省自己

夜晚驮着长长的尾巴
呼啸而来
秦岭隧道张开大嘴巴

黎明的车厢里
坐无虚化
站台排队上车的星星
人头攒动

晨曦是一只兔子
只有穿越隧道
阳光才会降临在草尖

日子久了
隧道每天在守株待兔
喂养自己的惰性

打开下水道盖
任凭污水畅通无阻
散发恶臭味道的沼气
一不留神冒出地面
污染了马路牙子的灵魂

打扫马路牙子的清洁工
一只扫把清理的是一夜的尘埃
来来往往的行人把脚印留给井盖
带走了城市的喧哗和繁荣
车水马龙排放的尾气吞噬城市的肺叶

我是城市的一位外乡人
昂贵的宾馆住宿费让我喘不过气来
廉价的出租屋榨干了一天的汗水钱
养家糊口的责任我只能蜗居在城市下水道

城市不怜悯可怜人
污水的排放夺去了我的寝室
无家可归的夜晚霓虹灯刺痛了眼睛
一群城市的流浪狗盯上我丑陋的肉体
找一个我曾经熟睡的下水口谋杀我的灵魂

昨夜
戴望舒笔下的雨巷
落户到我的北方
忧伤的雨
徘徊在古老的黄土街道

朝着一盏灯火
深一脚浅一脚奔去
呼啸的风吹落了油纸伞
冰凉的雨水打湿
一颗忏悔的心

伫立在你的窗口
那青砖瓦砾上流淌的雨滴
一点一滴敲打着屋檐下的石板
那疼痛仿佛在敲打我的心窗
让我一生都在忏悔中度过

熟悉的小窗关闭的不是寒冷
关闭了一颗曾经火热的心
多少温柔从窗口飞出
抵达我久旱的心扉
多少梦想从窗口放飞

在这深深的雨巷
留下过多少我们青梅竹马的影子
留下多少抹不去的记忆
留下多少我一刀一刀剜痛你的情感
岁月治愈不了伤疤

雨顺着我的头顶滑落
我不奢望你的宽恕
我只想给你一个道歉
过去的伤害被雨水漂洗
过去的爱依旧在心底温暖

我的移花问柳
让你泪水缠绵了雨巷
我的绝情绝意
让你寸断衷肠
枕着泪水熬过无情无义的长夜

今夜
我与风擦肩而过
在这忧伤的雨巷
把曾经的爱还给你
把过去带血的刀收回

用一颗赤诚的心
给你忏悔
不求你的谅解
只愿你平安一生
带着笑容出现在这个多情的雨巷

我的祖先是农民
父亲接力了他们的土地
老实巴交的父亲
一步一个脚印遵循着先祖们的生活

我是农民的儿子
却背叛了他们的土地
背叛了他们的生活
我是把西山的夜晚背到东山的黎明

在父亲的眼里
我是一个好吃懒做的逆子
在左邻右舍的眼里
我是一个不务正业的二流子

父老乡亲起早贪黑
在土地上春种秋收养家糊口
我早睡晚起在泥土里播种语言
我把收获来的词语咀嚼成诗歌

父亲的脊背被土地拉成弓
我的诗歌的厚度
压的父亲的谷穗沉甸甸的抬不起头
我的语言的花裙子
比母亲的菜园子的老棉袄漂亮

我是一个诗人
我的诗歌裹满了泥土
语言里涂抹着五谷粮食的味道
诗行里葱郁着绿色的蔬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