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塑家
八十岁的高龄
依旧站在石头上手举锤錾
叮当   叮当
老雕塑家不知道一辈子敲响多少次锤錾

雕塑家
为死人雕塑的像能组建一个加强团
雕塑家不收工钱
养家糊口的工资是镇府发的每月三十七块半

雕塑家
一生清贫过着日子
他的徒弟好多人下海单干
有的当上大老板
唯独
雕塑家守着清贫过日子

雕塑家
发迹的徒弟高薪聘请雕塑家为顾问
给雕塑家在大都市买下房子
给雕塑家的孩子找下体面的工作
雕塑家怀揣一个死理
寸步不离开生他养他的土地

雕塑家
给别人塑了一辈子像
不会给自己塑一尊肖像
雕塑家死后
墓地只立一块无字碑
雕塑家说
这样真实的自己不会被风雨吹落

赶马的马夫不光姓马
生在马年马月马日马时马分马秒

他一辈子只会赶马一种营生
白天马拉车他也脖子套一根绳子帮马拉
晚上他喂饱马一边摇着蒲扇驱赶蚊蝇
一边用梳子梳理着马鬃减轻马的疲劳

马夫一辈子娶马为伴
在别人的眼睛里马夫对马的爱胜过爱护自己
马夫从不用皮鞭抽打马也从不大声吆喝
没有紧要货物运输的时候任凭马自由地行走

马夫不住窑洞只住马厩
马晚上睡着屋里马夫睡在屋外
马夫怕别人偷他的马
更怕别人往他的马料草里投毒

马老死在马夫的前头马夫厚葬了马
马夫过了不久的日子相继死去
马夫被左邻右舍简简单单葬在老马入土为安的地方
从此村庄少了一匹马    同时少了一个姓马的人

北方    只有一只大鸟
不会下蛋的大鸟    蹲在老槐树枝打盹
全然不顾北方一场大雪的降临    
饥饿了    在大雪覆盖的麦秸墩寻找遗留物

披一身灰色的羽毛    红色的眼球
杀伤力穿透苍穹    躲藏在星星屋檐下的冰凌
难以幸免    灾难迟早躲不过去
大鸟    赶到春天来了之前解决了光棍问题

丧失生育能力的大鸟    在男性医院早有病历存档
一个男性公民最大的耻辱莫过于    不能生儿育女
大鸟直系三代单传    延续香火
在北方流传一句谚语    不孝无后为大

北方   和北方的公民
把大鸟当成了手足兄弟    大鸟不会生育让他们四处求医
中草药    西药    试管婴儿    
甚至     有些人出主意让大鸟的女人找别的男人生一个孩子

气急败坏的大鸟    大骂这些八辈子缺德的朋友
让它带一顶绿色的帽子    生活在村庄
大鸟的女人大哭大闹了一阵子    最后跟别人私奔天涯
留下年迈的大鸟    在苦闷中一天天憔悴     最后抱恨死去

一条鲸鱼在湖波熟睡
千年后醒来
它熟睡的湖波早已干枯
一堆沙丘前行的脚步比企鹅都艰难

鲸鱼下定决心要去寻找更大的湖波
途径胡杨兄弟的院落
一片片金黄色的叶子遮住半个月亮
沙漠里的夜晚没有灯火

鲸鱼走丢了路标
一条远古的骆驼踩开的丝绸路
蹄印里长满忧伤
苍老的记忆根岁月风干

嘴里冒着白色泡沫的鲸鱼
坚持不到胜利曙光温暖沙窝的那一天
大面积腐烂的鱼腥味在沙漠里恶臭
一只秃鹫获得鲸鱼的一根肠子在大口大口咀嚼

饱餐一顿的秃鹫
把一段肥肠送到我的家
让我炒一盘下酒
三杯下肚不胜酒力的秃鹫胡言乱语唠叨个不休

我对你承诺
不去大西洋洗澡
蓝色的水妖
三下五除二就吃掉一条大白鲨
不去吐骨头

带刺的牙齿
咀嚼一块发酵的肉
来自岸边人民公社的肉
津津有味反刍
大西洋曾经静寂的夜晚涛声依旧荡气回肠

我穿一条花短裤
赤足奔跑在沙滩海鸥的窝巢
金黄色的沙粒亲吻我的脚丫子
几个关系铜墙铁壁的伙伴
一起去大西洋打捞螃蟹

蓝色的水妖
张牙舞爪像我们扑来
一把利剑斩断魔爪
我们被一股又臭又黑的污水淋湿花短裤
岸边看海的姑娘们指指点点我们隐私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