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一棵草
爬上石头，在高出云朵的地方
拥有了独立的王国

夏天，这棵小草
与自己的影子联盟，抗击花朵
成千上万的花瓣被俘虏

秋天，另一棵小草
猝死在小石头的首都，追悼会上
野菊花哭泣的最伤感

冬天，一棵小草
塑成雕像，站立在石头上
挥舞的手臂在北风中摇个不停

一朵枯萎的野菊花
饱受时光的摧残
风雨的蹂躏
牛羊的践踏
不卑不亢地生存在孤独的荒原

寂寞的日子
听山风在小草的琴弦上弹奏唐诗宋词
与小鸟合唱信天游
疲倦了沐浴一场大自然淋雨澡

一朵枯萎的野菊花
拥抱了属于它的春天过后
一天天把心事吐露给过往的大雁
江南的水乡是它梦中的情人
把一缕忧伤寄存在北方的深秋
一片落叶带走它的憧憬
一片片花瓣枯萎
腐烂的裙裾让北方衣不遮体
我羞涩的眼睛不敢看一眼你曾经拥抱春天的地方

一朵枯萎的野菊花
你死后的日子
风依旧低吟
雨不再哭泣
只有那轮故乡的明月阴晴地变换着脸谱

那一年
春天的列车抵达故乡
山坡的站牌挤满姹紫嫣红的花蕊
返青的小草等待上车
车厢里一片绿色的海洋

古老的渡口
天南地北的船队卸下繁荣
千年的涛声牵着桅杆
一路高亢经过千险万难
载着一列列车厢绿色发酵了积雪和落叶的私欲

四月的洋槐花一串串挂满枝头
我独自流浪在遥远的驿站守望家乡的风口
一缕淡淡的幽香从柳枝的发髻脱落
一粒种子的性欲让泥土的母体发情
葱葱郁郁的禾苗漫山遍野地诞生在北方广袤的土地

轻轻的风摇曳一层层绿色的涟漪
地火燃烧着夏日的激情
陕北我古老的村庄一年又一年被着绿色的海洋装扮
勤劳的父老乡亲日复一日把东山的太阳背到西山
汗渍把祖先的一代又一代的生活盐碱成青黄不接的岁月

那一年
我的父亲背井离乡丢弃了故乡
骑着梦的马儿逃出毛乌素大沙漠的怀抱
讨饭的祈祷声淹没了男子汉的自尊
风餐露宿在荒郊野外饥寒交迫在漫长的逃荒路上

那一年
我的父亲客死在异乡冰凉的土地
水土不服让乡音失去了土生土长的绿叶
风雨沧桑的日子遭受了多少言碎语的羞涩
一个家族顽强的生犹如一棵长在石缝间的小草

那一年
我再次背叛了父亲和他的家
一个人为诗歌流浪
五月的麦子金黄色的麦浪刺痛了我的乡愁
一首古老的信天游足以让我泪流满面一生

古老的后街     仅有
一座老房子    在一米阳光里匍匐
日久天长所有的影子     挤在一起
相互取暖     相互做爱

祖先的影子     死掉了
父亲的影子     死掉了
我的影子     努力地活着

活在一个花盆     不是我理想的墓地
我要和祖先同住一座山     不与父亲为邻居
我怕父亲打我    我的叛逆让他生气
我不去理会父亲为我设计的生活

我怀揣一米阳光    躲藏在山坡的一个温暖的地方
一个享受温暖     享受花朵的亲昵
我在哪里写诗     玩耍
我不去打扰父亲的生活     和我的祖先一起享受一米阳光的温暖

我把一米阳光寄存在去年的山坡
今年的春天山坡上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思念
那些五颜六色的花朵是思念的语言
七嘴八舌从山坡爬到山巅

我坐在深秋的山巅
鸟瞰山坡上的思念     它们像小草
枯萎的叶片布满了苍老的纵横     冰冷的霜降
涂抹了褶皱的记忆     我苍老的失去模样

一朵野菊花      十月绽放
我的思念早已被飞翔的落叶覆盖     没有眼福
观看到野菊花的房事     一只蛐蛐
昨夜     爬进我的棺柩     把野菊花的房事一五一十告诉了我

我一个人的忧伤在去年的山坡发酵
无人靠近我的墓穴     一只白蚁啃断最后一个筋骨
我拖着伤残的腿     背井离乡在十月的山坡
一片雪花融化了我的思念     又一片雪花播种了我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