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我不去写诗
我只想抱一瓶二锅头
乘着末班车回家
踏着星星的影子回到我熟悉的山路
在炊烟落进夕阳的小河畔
我沐浴流浪的尘埃
回到我的老屋盘坐在土炕
蘸着一轮明月的月光
把酒斟满父亲一辈子舍不得斟满的酒樽
邀请墙壁上相框里的那位长相酷似我的老头
干掉这碗酒

今夜，我没有喝醉
我只是邀请我的亲人痛痛快快喝了一碗酒
今夜，我把写诗歌的笔丢弃在城市的垃圾回收厂
我从派遣站照大门的老头那里买了一瓶二锅头
他走了一个后门给我
让在不醉之前回家
我端端正正行走在回家的山路上
春风没有追赶上我回家的脚步
地火燃烧不到我回家的激情
秋雨发酵不了我回家的乡愁
冬日的雪花贴在家乡的窗棂上等我等的心花怒放

今夜，我不去写诗
不去故乡的泥土中寻觅喂养过我的粮食
让那些曾经救济过我的野菜不要等我
有好人家就把自己给嫁了吧
我的婚期在很远的地方
我的新娘在森林的背后
我不能把爱情写进诗歌
我怕我的死亡和海子兄弟一样悲惨
我死后不要把我埋葬在顾城跟前
我怕他喝醉酒拿刀子杀我
我不是他老婆的情人

今夜，我专门喝一场酒
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分不清地北天南
喝醉酒我哪里都不去
就睡在母亲烧热的土炕上
一个呼噜让我放下一辈子的辛酸
一个翻身勾起母亲多少记忆
小时候的睡相还是没有改变
童年顽皮一天下来晚上睡的那么香甜
母亲在你的眼睛里孩子永远长不大
无论我多大都是你牵挂的孩子

把名字刻进石头里的人
不是死人
是活人
是活人怕忘记死人
把他的名字刻进石头作为标记

把名字刻进石头里的人
不是有钱人
是腰缠万贯的富人
他们的钱财比石头便宜
把名字刻进石头里流芳百世

把名字刻进石头里的人
不是小人物
是大人物
他们怕死后与小人物一样寂寞
才把名字刻进石头让别人不时去念叨

把名字刻进石头里的人
大多数是男人
死爱面子的男人
女人把名字藏在男人的背后
你看石头上总是写着某某氏

这个夜晚
老屋被一床厚厚的被子裹紧
大地从春天播种棉被的棉花
季节一针一线缝制
秋天棉花在寒冷的北风中收获

第一场雪覆盖在村庄山坡上的冬麦苗
给光秃秃的树木穿上过冬的新衣
蜿蜒曲折的山路陈旧的脚印
被雪花清理干干净净
让受苦的兄弟姐妹再来年勤快行走在自己的田野

山洼洼上脱掉绿色衣裳的酸枣
几颗干瘪的红酸枣刺痛了在雪地觅食麻雀的眼睛
在父亲粮仓背后偷偷筑起窝巢的麻雀
这个冬日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
母亲精心准备来年的种子被一只贪婪的蚂蚁咀嚼掉发育胚芽的命根子

暮雪的夜晚炊烟拉长北方的山风
那些行走在路上的乡愁赶着大年最后几班车回家
大包小包拥挤在匍匐的客车行李架
卸下离别的伤痛举起团聚短暂的酒杯
今夜醉后明天我们又把脚步打发在路上

我在电视上看过无数次汉中
我没有嗅到芬芳的油菜花
我没有经历在金黄色的花丛
我只能在地图上一次又一次丈量
汉中与延安的距离
一个小指按下去
相差十万八千里

一个坏苹果
躺在阳光的地窖
等待死亡的通知书

围在苹果身边的细菌
相互之间大吵大闹  
为的是多获得一些词汇羞辱苹果

地窖外面的刽子手
手中的屠刀霍霍
斩断妓女的舌头黑色的牙齿咀嚼的都是腐烂的苹果

老妇女的光环都在户外的茶壶中沸腾掉
守着一盏孤灯熬夜的奶奶
被左邻右舍的一句匪言流语吓得吊死在村庄的苹果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