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
踏上一条不归路
背着沉重乡愁
一个人默默地前行

跋山涉水
疲倦的脚板不敢停
留风雨前行
泥泞前行

背着沉重的感情负债
我独自流浪
背叛了祖先
背叛了海誓山盟

远方一座清贫的房子
装满我多少憧憬
命运的清贫湾
远离故土

我曾经固守的城堡
被鸟类占有
成群结队的蚂蚁
啃坏我凝固的思想

我的花言巧语腐烂在优美的词汇
不归路延续过季节的风车
风的高亢诉说一个传奇
我来自古老的陕北

这个秋天
心事最多的是高粱
悬挂在额头的农事还没有结算完
农民兄弟姐妹一年的收成
老屋檐下的老锄头又讨伐夏季的工钱
老兄包谷的集市还没有到期
南瓜妹子的土炕上挤满城市里亲戚
芝麻客车箱里有数的座位都被提前预定返程的车票
秋雨一场过后泥泞没有来得及退出山路
又一场秋雨持续了数月

那些经不起诱惑的土豆开始发霉
发情的母狗整日整夜在村庄嚎叫
看护苹果园的二大爷弯曲的腰板失去了平衡
一个人躲藏在果园的窝棚足不出户
糜子恶臭的子宫把一株私生子
半夜三更生在光棍牛娃的玉米地
胆小怕事的村民匪言流语击怒了生产队老队长
去年分产到户的羊群
今年村庄没有新添羔羊
经乡政府兽医站调查所有的公羊一夜间都给戴上安全套

嫂子的菜园子今年的收成丰富多彩
西红柿供不应求
辣子被河南的商贩一个月前一抢而空
包包菜让左邻右舍你一棵他一棵高价购买
紫花大茄子储藏进地窖嫂子要打发漫长的冬日
萝卜莲花白也被邻村的乡里乡亲纷纷买走
闲置在炕台的地瓜在小镇成了抢手货
花花绿绿的钞票装在嫂子贴乳房的肚兜兜
三哥死后没有人敢摸嫂子的乳房
只有嫂子的老情人半夜偷偷摸一次

连绵的秋雨大大方方下个不停
村庄不知从什么时候变成江南的风景
雨蒙蒙    雾蒙蒙    山蒙蒙
可怜落汤鸡带着它的妻妾  
整天为一日三餐发愁
汪汪叫我乳名不停的老白狗
饿的皮包骨头卧在家门口替我看护着老宅
冰凉的秋雨依旧缠绵不止
陪伴父亲一生的老黄牛泪眼望穿
几十年没有赶上这么一个多事之秋

错过节令
在城市的一个拐角处遇见桃花
找不到往日满面春色
粉红色的脸颊堆起一道道褶皱
昔日风情万种的柔情
被匪言流语惨败在一枝出墙的枝条

寂寞盘坐在日子里
乡愁结晶成心事
一场雨过后
洒落一地的红颜
被我唐朝怀抱琵琶的妹妹
弹奏成桃花泪

季节的列车驶出秋天的站台
五谷杂粮在车厢内的喧哗依旧飘出车窗外
沿途的枫叶纷纷坠落追赶列车
那些有名的无名的山花挤上车
争先恐后抢占自己的座位

路过多少古老的村庄
这个冬日森林是村庄唯一的留守人员
列车驶出森林的视线
青烟无助地把一缕乡愁抛给远方
天空中三只大雁依然排列成人字形
最后再俯瞰一眼喂养自己的村庄

雪花装修过的客站
阳光镶嵌在蜿蜒的铁轨
那些没有挤上客车的枯叶遗骨横趟在路基乱七八糟
一朵绽放在雪花丛中的梅花格外刺眼
下一站春天翻过这座高山就要抵达进站
春天的列车开始发动
其他季节的客车都在大修厂进行年检

路依旧是那路
客车都按期年检完成
上车的下车的过客接连不断
旅途一天天都在进行
一年年把岁月运输过这座山那条沟壑

徒步行走了一天一夜
赶到小县城的火车站
寥寥无几的过客等待一天唯一的一趟火车
衣着破烂的父亲靠在车站一个不起眼的拐角
大方地从怀里掏出母亲蒸的黑面馍
咀嚼一口馍喝一口车站提供免费的开水
一张三百元的北京西客站车票
父亲用肮脏的手巾裹紧

夜幕降临
火车喘着粗气停靠进站
三分钟的上车父亲身体依旧那样矫健
好心的列车员帮忙父亲找准座位
靠车窗的硬板座位让父亲只坐过黄土疙瘩的屁股舒服
远在北京城的孩子要娶媳妇
那种幸福远远大于第一次乘着火车的感觉

三天三夜父亲不敢合眼
生怕火车把他拉错地方
让接站的孩子找不到他
孩子的婚礼怎么能没有父亲参加
一路的风景都荡漾在父亲那张布满黄土的脸颊上
大裆裤内母亲里三层外三层缝补的大口袋
父亲一路不喝水少吃干粮
怕上厕所掉了为孩子结婚准备的三万元钱
还有一枚祖上传下来的玉手镯
是给未曾谋面儿媳妇的见面礼

抵达北京西客站的火车南来北往
载父亲的那趟火车也缓缓进站
接到父亲他兴奋的和孩子一样
第一句话就是要看看毛主席他老人家
故宫   天安门     水晶坊他不懂
他心里只装着毛主席他老人家的纪念堂

穿过三环到了我居住的地方
父亲傻眼了
孩子你住的楼比咱们老家玉皇山都要高
看把娃累的一天要爬多少次
当我们乘着在电梯几秒中就爬上四十六层的房子
父亲再次傻眼了

参加完我的婚礼
带父亲在北京名胜古迹游玩了几天
送父亲返乡的那天去给父亲买火车票
我买了一张软卧七百多元
父亲布满褶皱的脸颊有些怨言
这孩子花钱这么不计算
我的身板硬朗的很
七百多在农村够我和你母亲一年的生活用品
北京真好有时间让你母亲来开开眼就更好了
火车驮着父亲驶出我的视线
城市长大的妻子眼睛里布满了泪花
自言自语地说今年我们把爸爸妈妈接到北京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