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一片雪花的足迹
来不及抖落一路的风尘
使劲拍打布达拉宫紧锁的寺门
瞬间惊醒了沉睡的酥油灯

守门的长者披一件半旧的袈裟
花白的眉毛上挂着雪花
慈祥的脸颊上描摹着友善的笑容
接过我的皈依证惊吓了他

这一夜，我躺在高级客房睡意全无
聆听窗外雪花蹁跹的声音
当晨钟唤醒地平线的瞬间
布达拉宫众僧排队给我请安

做功的禅房千人肃静
金色的氆氌摆放在正中的位置
换上洁白的袈裟
盘腿参禅打坐在权力的氆氌上

通篇《大悲咒》和《往生咒》
我不仅倒背如流
而且抄写了数百遍
做完早课早餐过后举行大仪式欢迎我

列队在八布达拉宫的操场
我正式接过大和尚手中的禅杖
一片雪花飞进我的眼眸
整座拉萨庄稼我的眼眸，我成了这里最大的王

向天再借一片雪花
裁剪成大大小小的补丁
租赁昭化寺三炷香的烟火
抽成丝线缝补这山那沟

轻轻伫立在银装素裹的天地
洁白的袈裟上落满了雪花
仰望雪域之巅
雪花轻轻的飞，轻轻的飘落

落到泛黄的经文
返潮的梵语
诵经的夜晚被木鱼敲打着脊梁
六字真言的祈祷声轮从亘古往返到亘今

手掌攥着一片雪花
让它一点点融化
三道轮回的纹路上相思在决堤
昭化寺的佛钟诵读着皈依的戒律

放生一片雪花在三界外
晶莹剔透的雪蝶
妩媚多姿多彩的容颜
用自我牺牲的精神拯救了冬麦干枯的一生

向天再借一片雪花
六瓣图腾
装扮了北方寒冬的贫瘠
悄悄酝酿一个崭新的春暖花开

走不出孤独的弧线
跟随在一片雪花的身后
一路颠簸
楼兰已是灯火阑珊

轻轻推开你的寝室
两道柳叶弯眉
之间种下一颗朱砂痣
樱桃小嘴等待我千年的初吻

绫罗绸缎的绣花被
裹紧你妩媚娇柔的身体
你荡漾春色的脸颊上
写满我千年前描摹在桃花瓣上的诺言

轮回中我们登错了渡船
我成了雪域之王
你回到你的楼兰
杜撰了好多经典的故事

我脱掉袈裟
放慢脚步不去踩痛八廓街怀揣的记忆
在暴风雪的午夜
踏上一个人的征战旅途

三千年的胡杨丢掉盔甲
交出它的城池
奉献上它的新娘
我搂着爱妃对饮一场千年大梦

柏树畔，黄土塬上消失的村庄
坍塌的院落下
埋葬着鸡鸣犬吠
敞开的栅栏门放走了人间烟火

疯长的蒿草独占了养家糊口的土地
石磨闲置在齐腰的草丛
反刍不到五谷的芬芳
腐朽的辘轳再也打捞不起井底的相思

坍塌的窑洞黄土堆在曾经温暖的土炕
窑掌里一张蜘蛛网封尘了往事
窑洞熬过的岁月
被门前的老枣树风干在枝头

曾经，红红火火的村庄
在打工大潮蜂拥而来的年代
移交给孤寡老人和小孩照看
随着年月的流逝老人死去，孩子成了打工人

上千口人居住的村庄
仿佛一夜间从人世间蒸发的一干二净
熟悉的乳名带走异乡他城
昔日的兄弟姐妹远成他乡的亲戚

父老乡亲都成生命中的过客
祖先的坟茔瘦弱成一个小土包
像一块疤痕永久的镶嵌在故土上
唯独一轮孤月夜夜照耀在村庄坍塌的院落

我的故乡在岗仁波齐
雪域之巅
美丽的白莲花层层绽放
片片花瓣裁剪成六瓣图腾的雪花

我的情郎骑着羔羊
身后跟着转场的羊群
莲花托起的万丈光芒温暖我的毡房
为你拉一响马头琴的琴弦

诵经的母语在雪山土生土长
我的脉管里最后流淌一滴纯真的祖先延续的血
我的掌心里依然攥着一缕酥油灯的光亮
照耀我天涯奔跑的路

我的故乡木鱼年复一年的呼唤我们的乳名
即使，树碑在地北天南
我们的魂魄跟随梵语回归故土
扎根在玛尼石下守着先祖的经幡在岁岁年年的转

我的情郎，丢下王的袈裟
去八廓街流浪
丢不下达娃卓玛、仁增旺姆、玛吉阿米
丢下故土，，丢下他的羔羊

我的情郎，我在故乡等你
我从阿拉善一片保存三百多年的胡杨叶子
读到你留下的遗书
今天，我和你的羔羊站在雪域之巅呼唤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