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老了
我一定不去想年轻的岁月
那些风风光光的事
让它在我寂寞的时候陪我一同进入棺柩
我再慢慢地回味

当我老了
我不爱钱财
我赤裸裸地来
我要赤裸裸地走
不带走一厘一分
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产者

当我老了
我不去麻烦亲朋好友
不要我的孩子去为我受罪
我懂得疼爱孩子
他们都是我身上掉下的肉

当我老了
我会一个人自觉去火葬场
排好队等待燃烧我的肉体
我的骨灰不要去祭拜
只要孩子们把我带回故乡
撒子祖先生活过的土地上
这样我在地下不会寂寞和孤独

一小块菜地
是母亲给一家人充饥的希望
一行辣子
一畦豆角
一块西红柿
几株小葱
地畔上悬挂的南瓜
这些平平常常的农家菜
让母亲在青黄不接的日子里
把一家人的生活调剂的津津有味

劳作一生的母亲
在全家人的心目中地位很低
她总是一个人躲藏在灶火仡佬吃别人剩下的饭菜
她说老人身子骨老了要吃好
孩子正在长身体要吃饱
男人一天出力气要填满肚子
唯独她吃多吃少没有关系
日子久了老人精神矍铄
孩子们红光满面
男人力气冲天
唯独她瘦骨伶仃

生活在父亲出卖力气下一天天好转
日子在母亲精挑细算下一顿顿变样
老人在母亲精心服伺下安度晚年
孩子在母亲日夜呵护下成家立业
母亲的身体被疾病一天天吐息
最后夺走了母亲五十岁的生命
母亲去世的很安详
静静地躺在地上慈祥的脸颊上笑容依旧那么温馨
几个儿女准备厚葬母亲被老实巴交的父亲阻挡
母亲一生清贫她舍不得铺张浪费
我们尊重父亲的意愿简简单单把母亲埋葬进祖坟
在地下我想母亲一定会任劳任怨伺候着长辈
因为在我们家族母亲懂得做人媳  人妻   人母的地位

陕北的冬天
风丢弃了家园
在树枝上哭泣
荒芜的田野
漫山遍野的枯草
倒在田间地垄

被封锁的河床
听不见山涧的欢快声
一块苍老的石头
盘坐在冰凉的河床
站立在石头上的麻雀
四处寻觅遗弃在山路上的谷粒

雪花纷纷扬扬
把哭泣的北风搂紧怀抱
堆积的树叶
春天的裙裾被撕破了口
裸露的经脉在寒风中抖擞
几只家养的山羊在雪地里啃嚼着枯草的筋骨

挂在屋檐下的北风
落户在陕北古老的村庄
祖先千年留下的瓦砾
褶皱的纹路里读出岁月的沧桑
扭扭歪歪的烟囱死气无力地诉说着日子的苦难
硷畔上一垛柴蒿燃烧这个冬日的漫长

冬日的阳光猥琐在树枝
摇曳枝条上雪花的裙裾
把荒芜的田野书写进悲惨的世界
枯死的蒿草柔软的子宫被地气连接
堆积的叶片拥挤在雪花的怀抱

冬日北风在草根里蜗居
羊群啃嚼枯叶的肋骨
洁白的牙次齿镶嵌着春天的气息
反刍的夜晚
星星燃烧的灯火照亮了村庄的寂寞

冬日把一切裹紧在姑娘的肚兜
纳鞋底的女人一根麻绳把日子拉穿
缝缝补补的生活锅碗瓢盆
让冬日寂静的时光
忙碌在积雪盘坐的山路

精心打扮的媳妇
拉着磨把心事碾碎
放羊的三哥哥
吼的妹妹心慌
冬日乡下人卸下一年的劳累枕着梦发出悠扬的呼噜声

残阳是一团血
杀死老鹰流出的血
染红了荒芜的田野
让龟裂的土地堆积了沧桑

残阳是一条毒蛇
吐出的红杏子
把森林咬伤
让河流在孤独中流淌

残阳是一位精神郁郁症患者
披头散发的丑恶的嘴里
吓坏了村庄的牛羊
让早出晚归的乡里乡亲踩痛了月亮的影子

残阳是一壶发酵的酒
醉倒湖中的月色
醉倒岸边的垂柳
让洗衣服的姑娘面带羞涩熬不出漫长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