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牙少齿
咀嚼不动一颗老黑豆
母亲半夜起床
搅拌着一缸老黑豆
父亲佝偻着腰
吃力地推着石磨
白色的乳汁流淌进炉膛的铁锅
豆萁燃烧出豆浆
急红眼的父亲
一把明晃晃的杀猪刀
拥进岁末的腊月
我大口大口吃着豆腐
父亲褶皱的眼角
舒展开笑容
轻轻抚摸着我的头
自言自语道
明年多种一些黑豆
豆腐管饱吃

带脚镣的脚印
被春天夺走自由

带手铐的手指
触摸不到火焰的发髻

穿过铁丝网
一道道电花击倒灵魂

忏悔的夜晚
罪恶张牙舞爪走进玉米地

一群赶集的土豆
一大群赶集的土豆目睹了一场厄运

一个乞丐从早潮的大海
走过栈桥的风浪

野菜粗粮挽留了我的童年
那些湿漉漉的日子让我伤痛

面对洁白的墙壁
我的头颅被正义的法绳套住

老屋背后的一棵白杨树
脱掉冬日一件寒冷的夹袄
挺直的身材被春天勾画出线条
毛茸茸的淡黄色的内衣
阻挡不了白杨树挺拔的乳房
春天的风咀嚼着乳头
饱嗝声呛出一句叫声
打开窗子

我打开窗子
桃花一千个怀抱拥进来
它们带着阳光亲吻后的脸颊
绯红的腮帮给我留下一块干净的地方
让我的春天
在桃花的子宫里游走

他们带走北方的喧哗
留下遥远的山村
拦羊老人
佝偻着腰，站在空旷的山头

看，风吹起一片枯草
吹落一叶弯月
看，羊群啃着春秋的命
吐着冬夏的骨头

语言被嘴巴囚禁
他白天看云
夜晚搂着祖先留下的土炕
梳理青草般凌乱的感情

每天路过祖先的墓穴
坐下来陪陪他们
他们都走了
只有他留下来

褪去激情的脸颊
额头刻着褶皱的纹路
曾经挺拔的脊梁
弯曲在生活的一道道门槛

青春的豪情熄灭在奔跑的岁月
挑着沉重的家
一筐风雨，一筐沧桑
往返在春秋的扁担上

一座山，累的气喘吁吁
一条河，趟不过岁月的膝盖骨
一块土地，喂养不了春秋
一个人，身后紧跟着一群人

一个人的中年
是一个家悬挂在中午的太阳
他既要驱赶夜晚，又要温暖寒冷
他是老人的棺材板，又是儿子娶媳妇的摇钱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