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水晶体笔筒
清楚看见毛笔、钢笔、铅笔
圆珠笔、蘸水笔站立的姿势
它们像不听话的孩子
站没有站相，坐没有坐样
让我多么的不舒服

每次我拿出笔写字
它们的站姿都让我懊悔
有事我无事可做
对它们进行站姿培训
整整一个上午的训练
它们站立一会
乘我不住的时候玩滑耍奸

这些不可救药的笔
每次我写作的时候
我想教训它们
认认真真地书写一笔一划
每一个横撇竖捺都做着标准的动作
看到它们的成绩
我对自己这个夜晚的成果
装进绿色的邮筒
让读者去检阅

火车在黑色的夜晚奔跑
驮着疲倦的我在土地上奔跑
羞涩的口袋里仅有的几个钱
被火车燃烧的油料用去

身无分无的我被赶下火车
空空的站台拖着长长的尾巴
消失在寂寞的夜色
接站的人群离去后
我面对一座陌生的城市
流浪不知从那里走起

饥饿打发不走漫长的夜晚
霓虹灯刺痛我苍白的灵魂
肯德基的诱惑勾起我的唾液
苦涩的泪水流进嘴角的味道
让我思念远方的家

简陋的出租房
萎缩着我单薄的梦
明媚的阳光发酵不了阴暗的日月
一无所有的我
再次受阻在异乡的大街小巷

岁月的磨盘
日夜磨着父亲挺直的脊梁
无数的春夏秋冬咀嚼的父亲脊梁血肉模糊
无数的风雨寒霜啃的父亲脊梁弯弯曲曲

沉重的磨盘
在土地的磨道上走着同心圆
起点是贫穷
终点依然是贫穷

锋利的磨盘
被日月这块顽石磨损的少牙缺齿
风烛残年的父亲
努力挺起苍老的脊梁为子孙遮风挡雨

夺命的磨盘
磨完父亲的脊梁
辛劳的父亲终于卸下套在脊梁上的磨盘
走出自己的同心圆

夕阳拖着尾巴仓惶逃跑
森林看不懂夜晚的隐私
萤火虫点燃的航灯
引导月亮飞翔

村庄恬静的炊烟
是喷雾式飞机留下的尾巴
清香从森林的晚餐漂泊
日落后的姑娘
小河是天然的浴场
晚风解开青纱帐的纽扣
姑娘粉色的乳头
羞红桃花水灵灵的花骨朵

二月过后的是三月
日落等待一场暴风雨
来点燃五月金黄色的麦田
镶嵌在骨骼上的麦子
一粒粒都让祖先隐隐作痛

我的母亲，我不记她的模样
过早地从我的视野里消失
让我猜测母亲的长相
猜来猜去猜不出母亲真实的面孔

我的母亲，我还没有叫够她妈妈
过早地消失在我的叫声外
任凭我怎么喊叫
她总是躲藏在最隐蔽的地方不理我

我的母亲，我还没有吃饱她做的饭菜
过早地收拾干净锅碗瓢盆
瘦弱了我幼小的心灵
让我想母亲，恨母亲

我的母亲，我还没有穿够她纳的千层底鞋
过早地给我一双旧鞋穿
使我一生走起路来胆胆怯怯
让我怨母亲，爱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