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孩子
童年盘坐在牛背
一只蛐蛐背进课堂
搅乱先生一堂课的秩序

一根柳笛吹响欢乐的天地
芨芨草充饥，辣辣苗馋出肚里的蛔虫
赶着羊群满山坡的奔跑，跑飞了千层底布鞋
拾一筐野菜，砍一捆柴火
乡下的孩子早当家

爬上树梢掏鸟蛋，打一堆烟火烤熟吃
下河摸鱼，不放调料煮着吃
和春天一起在草坡捉迷藏，和夏天一起下河游泳
玩累了枕着草垛睡觉，醒来记起先生布置的作业
草地是课桌，蘸着月亮的灯光，读书写字
娘喊叫吃饭声传出村庄，慌乱中背起挎包跑回家

乡下的孩子
给雪人戴上自己的面貌
冰车丰富冬日的河床，驱寒的火堆烧着娘新缝的棉裤
掏开冰洞熄灭燃烧的棉裤，一晚不敢回家
最终没有逃过娘的拳头

乡下的孩子
一架纸飞机带着理想去飞翔
飞过高高的山峰，飞过深深的沟壑
飞过祖辈留下的山路，飞出村庄

一根白头发的出现
就被镜子揭发
茫然中我感觉到一种不祥的预兆
青春嫌弃我了
最让我迷惑不解的是
青春离去不打招呼
让我毫无思想准备
突如其来的打击
安顿我曾经狂野的心
重新部署人生的规划
十年，二十年，五十年
从长远到现实
过去的岁月把它们尘封
作为今后人生的序言

青春逝去，我学会稳重
诚实地面对每一天的挑战
认认真真做人，清清白白做事
兢兢业业走完余后的岁月
不给后人留下闲言碎语
也不给自己留下遗憾

不老的心
播种一个憧憬
阳光逡巡在烈火的闺房
执意的等待
敲开花朵的窗户
春天的风景呛出一缕相思

梦中的泪水落户到桃花盛开的地方
远方流浪的脚步错过洞房
花开花落的日子
静静地等待返乡的日期
一张标着去年号码的车票
能否登上回家的客车

打点行囊，寄存乡愁
匆匆忙忙踏上昔日遗弃的山路
构思一场心雨洗刷后的问候
躲开驿站的检查
攥紧的车票被风席卷
到站的汽笛拉响，接站的人群散去
空空的站台只留下孤独的我

泪水绽放在我的脸颊
迎面而来的风没有带来一句你的祝福
夜宿在冰凉的十字路口
徘徊的脚步再次踏进深深的夜色
满天的星星没有一颗给我抛送媚眼
伤痛的思念隐隐作痛
又一次陷入等待的煎熬

怀揣一片枫叶
密密麻麻的愁云覆盖在我的春天
疲倦的心又一次开始呼吸
我感觉到一股寒意悄悄袭击，我的夜晚
盘坐在承诺的椅子，等待打开门的人
远去的脚步声，让我再度迷惘

一轮明月
躺在病床
输注黑色的液体
苍白的房间
菊花嗅出死亡的味道

骨骼长出相思的肿瘤
肉体发霉繁衍着绿色的细菌
早晨产下的牛奶
毒死面包新生婴儿
罂粟花登上最高领奖台

跨过这年的中秋季
明月能否回到故乡的夜晚
菊花自杀的预兆早几天有了破绽
雪花没能赶来制止村庄的厄运
却惨死在蜚语流言的舌尖

太平间躺着一具女死
眼睛望着窗外一轮明月
那痴情的微笑
永久地定格在美丽的脸颊
带着无人知道的满足去追随天堂的一轮明月

车子行驶在蜿蜒的山路
沿途是一片荒芜的景象
陕北的冬日
只有风在荒原奔跑

我看到森林在风中摇曳
只有一二片枯叶喊着痛
偶尔聆听到枯草低低的哭泣声
这个季节龟裂的土地一筹莫展

坐落在山坳里的窑洞
风经过我们的额头
岁月燃烧的灰烬滋养着贫穷
我的陕北喂养不饱我的祖先和子孙

可怜的乡里乡亲
祖辈挣扎在贫瘠的荒原
春耕秋收背不完的恓惶光景
被荒原的风越积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