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地地道道农民的儿子
我出生在农村
我的亲戚都在乡下

我乡下的亲戚
每一次他们进城来看我
都要走八十里山路
你们总是带着乡下的土特产
几斤小米、半袋土豆
一个南瓜、几颗红薯
他们每次都站在门外让我出来拿
他们说农村人一身土就不进去了说几句话就走

我知道他们怕闹脏我漂亮的地毯
怕坐坏我高档的真皮沙发
怕我城里人的媳妇嫌弃他们土气
怕我娇惯的孩子闻不惯他们身上的味道

我乡下的亲戚
请进一回我的家吧
坐一坐我的沙发
喝一杯我的茶
吃一顿我的饭
睡一次我的床

让我的心得到一次安慰
我们情同手足
我们血肉相连
我们同根同族

我乡下的亲戚
你们忘记了我们一起生长的岁月
忘记我在你家的所作所为
忘记一起下河摸鱼上山拾柴的场景
忘记偷吃生产队桃子被老队长教训的话语
忘记你们凑钱送我上学的情意了吗

我的乡下亲戚
我一生最质朴的亲人

我今年只有八岁
出生后被父母遗弃
流浪在没有家园和亲戚的城市
我的三餐靠乞讨填饱肚子

我是一个孤儿
我没有朋友和同伴
白天我奔波在大街小巷
夜晚我寄宿在屋檐下

我不知道姓什么
叫什么
我只知道城市的人叫我流浪儿

我想有个温暖的家
想向城市的孩子依偎在父母的身旁
想背着书包和小朋友一起去上学
更想有人喊我的名字

无数的夜晚
我只能面对月亮哭诉
请月亮赐予我一个名字

瞌睡虫顺着一片绿色的叶子的经脉
走进每一根毛细血管
整个叶片的中轴神经和末尾神经都被感染
所有绿色的血素凝固成深褐色的板块

流浪的风迷失了回家的路
在一个无星无月的深夜掉进山谷
受伤的风瘫痪在故乡的土地上
九月的雨沿着风的伤口溃烂

那些服役在故乡的树木
被一只老掉牙的禅日夜纠缠的心烦意乱
吵的疗伤的风无法安心养病
愤怒的风酝酿着一场可怕的越狱事件

越狱的风抢夺了医院看守警察的枪
在十月的日子里举行大规模的袭击活动
目睹了整个袭击过程的禅被一股寒流呛得目瞪口呆
几天后一群觅食的蚂蚁发现了禅的死首

赶在惊蛰的中午
等不上母亲放火做饭
站在村口的槐树上大呼小叫

春天的脚步踏遍村庄的山坡
绿色的草摇手在春风里
花花绿绿的花朵镶嵌在田间地头

远方赶来的蜜蜂和蝴蝶
卸下一路风尘
落户在我的村庄

森林焕发了新的青草
白云幸福地往来在村庄的山路
忙忙碌碌的乡里乡亲背起东山的太阳向西山出发

种瓜种豆的季节
犁牛往往返返在土地的肌体
布谷鸟站在高高的山岗叫着红红火火的日子

吵吵嚷嚷的大街
冷不丁有人喊我的乳名
顺着喊声回头寻觅
人们各自走着各自的路

清理干净左右耳朵
认真去聆听
只有吵吵嚷嚷的声音
没有走出几步
一个熟悉的声音又穿进耳朵
再次停下脚步
回头张望茫茫人群
没有我熟悉的面孔

反反复复几次下来
大步走出街道
在回家的一个拐角处
一句土生土长的乡音再次钻进我的耳朵
狗剩
狗剩子
我听清楚了
那是母亲喊我回家吃饭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