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蒙住眼睛
世界的眼眶塌陷的很深
千年储藏的一滴泪水
变质成苦涩的记忆
一条灰尘飞扬的小路
弯腰匍匐的老人
手提一盏陈旧的马灯
沉重的马灯压弯了他的手指
压弯了他的脊梁

家底坡刮来的风
随时都可以熄灭了灯捻  打破灯
苍老的黄土褶皱  裹紧岁月的污垢
生产队饲养室的马棚里散发出的草料味  粪便味
一个冬天笼罩在村庄
寒风摇曳着马棚屋檐下的马灯
一个喂养了四十年牲口的饲养员
不用马灯也每晚重复着马灯下的活计
马灯被城市的摄影师偷走了  安放到他的摄影工棚
露天电影播放场景
一匹叫小白的马在战火里救一位战士的故事


打情骂哨的婆姨女子
电影没有看完
有的就和她相好的钻进村口的玉米地里
玉米穗上挂着月亮的马灯
照的赤裸裸的男人在赤裸裸的女人身上奔跑
昨晚被月亮马灯照亮的玉米地
在第二天的阳光下一个个焉了头
玉米仿佛自己的女儿身被别人看了
它恨死月亮马灯
更恨死偷情的男女
让它无颜走出马灯的阴影

年复一年
日子就这么地过
生产队老饲养员
每天晚上提着马灯
给几十头牲口天草加料
马灯浑浊的亮光
传过漫长的苍穹
照亮了坎坎坷坷的山路

一片红叶
在风中摇曳美丽的裙裾
通红的脸颊
诠释了生长的真谛

一穗包谷
守望在粮仓
金黄色的光芒镶嵌在汗水的坠落
劳动创造了财富

一行大雁
在秋天的白云下飞翔
那飘香的故乡气息
魂牵梦绕在千里外

一群孩子
蹲在收割后的田野
寻觅父辈遗弃的颗粒
寻觅到了父辈生命的延续

雨
淅淅沥沥的雨
在我的村庄
扎根  开花  结果

风
缠缠绵绵的风
在我的村庄
飞翔  落户  埋葬

雪
纷纷扬扬的雪
在我的村庄
酝酿  储藏  分娩

雾
如绸如丝的雾
在我的村庄
柔情  缠绵  延续

夕阳盘坐在窗口
月亮拉长了影子
几条鱼
荡漾在水中
一层一层的绿波
消失在远方
跛腿的父亲
一深一浅
踩碎了月亮的影子

知了叫的村口的老槐树
心情重重
逡巡在每一寸土地上的阳光
标下二十四个节气
制定春夏秋冬四个场所

这场风吹过后
父亲的腰弯成田野的谷子穗
一片比父亲更加苍老的树叶
在弯曲的山路上喘着粗气
风不停地摇曳着父亲的背影
弯曲的头埋进脚窝
汗水砸痛阳光的锋芒

一只煽动黑色翅膀的乌鸦
信誓旦旦要提取我父亲的人头
每晚站在家门口喊父亲的乳名
漫长的秋夜
父亲的咳嗽让村庄
人心惶惶

一朵绽放在高山顶的黄菊花
一层一层展开的金色岁月
拒绝了时间的苍老
收起故乡秋的容颜
祭奠死去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