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拖着长长的衣裙  
从栈桥上走进大海
站在礁石上的我
看波涛在霞光里跳跃


缠绵的沙滩坐着一位老人
面对大海脸上挂不住衰老的羞涩
退潮后的平静让他拾起年少的回忆
一个人不时地笑出声来
海风吹乱了他头顶几根毛发就像海里晃荡的芦苇


他不是诗人
他不写诗
他是一位盲人
他在听海涛的歌声
他在海边坐着的时候表情很认真
他的心事有多重我猜测不出来


他如果要写诗
他一定比我写的精彩
你看他比我多么的深沉
他写的会很大气

我的村庄
苍老的让我无法认识
那么多熟悉的面孔
一个又一个远离我而去
那么多不曾相识的面孔
出现在村庄
他们用质疑的目光怀疑我

我的村庄
我曾经熟悉的角落
还有那阳光和月亮
童年的小河和草坡
是 羊群成长的家园
放飞理想的摇篮

我的村庄
祖先们选择了它
发展生活
度过日月
走出春秋
我的祖先生眷恋这里
死后也眷恋这里

我的村庄
有喊我乳名的人
叫我把根留下
把家延续

季节多走了几步
春风骑在树杈摇曳
那些被泥土裹紧根系的枯草
开始了有节奏的蠕动
露出地面的叶片是
柳树梳妆村庄的发髻
牛羊裸奔在草坡
和风儿进行赛跑
种子
湿墒
在土壤里寻觅着记忆
桃花的红唇
烙印在二月
一根牛鞭
摔响山头
一次又一次
滑落的是沉重
翻滚的五月的麦浪
村庄忙碌的农事
在老槐树下盘坐的枯井
一根井绳打捞出水淋淋的日月
季节的列车
在村庄的山路爬行
我那体弱多病的祖先
丢弃了家园
蜗居在坟墓的洞穴
裸露的白骨是那么的瘦弱
擦过秋的玻璃窗
田野上到处是金色的光芒
劳动者的歌声是多么嘹亮
汗水结出的硕果
堆积在欢歌笑语中
冬日的阳光
在酝酿着一个新的春天
花朵在枝头绽放
人们在田野里劳作
一代代
一辈辈
祖祖辈辈就是这样活
这样过
走不出这大自然的天路
走不出日月的轮回
走不出人生的轨迹

深秋了
一树的叶片
在风中摇坠
宛如
风残的老人
脱落的发髻
一根又一根
就像流失的日子
在身后堆积
风在脑门上几根毛发里摇曳
那些舍不得丢弃的记忆
挂在屋檐下
常年积攒
褪色的角落
尘埃
迷惘
浑浊了故乡的天空
山路上
一位拄着拐棍的老女人
笑着向村庄走来
仔细一看
那是我死去多年的姐姐

这个冬日
村庄倒是很安静
偶尔有几只麻雀
在裸露的白杨树杈上跳跃
扇动的翅膀掠过几分寒冷

一棵白杨树
站在硷畔上
出落成大姑娘
我感觉有一些眼熟
我又想不起她在那里出现过

寒风在冬日里多走了几步
每一片摇坠的落叶
都是庚子年村庄离去的老人
情人们聚集的地方枯草蚕食着土地
我走进你的容颜

过了这个季节
白杨树可以有心事
出落成美人的脸颊上不要写满忧伤
牵牛花吹响的唢呐走过山梁
娶回一个水灵灵的春天落户在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