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姑嫁进了大山
走四姑家要翻七道梁
过八条沟九里长坡
按辈分四姑是父亲的姑姑
在我模糊的记忆里
四姑脚很小走山路特别勤快

四姑记的很清楚
十八岁的那年腊月
四姑父背着四姑上了山
没有迎亲队伍
只有满天飞舞的雪花
山路更加难走

四姑和四姑夫
在这条山路上沧桑几十年
山路把四姑夫的汗水驮出家门
山路把微薄的收入运回家
四姑把生活调理的津津有味
日子喂养的白白胖胖

春荒不接的季节
四姑和四姑夫背着山里人的积攒救济我们
那个年代
去四姑家成了我们姐妹们最愉快的事
蒿草纵生的山路
杂石拌脚
瘦弱的山路送我们进了四姑的老屋
每次从四姑和四姑夫苍老的脸上荡漾的表情
让我们温馨

长大后的我们
走出大山生活过的有滋有味
老家传来消息四姑和四姑夫
几年前相继去世
一种怀念泛起淡淡的忧伤
老屋人去屋空
山路依旧那么瘦弱
凄凉

村口的老槐树下
是孩子们放飞理想的跑道
山里的孩子
不知道天有多么大
一个个怀揣着美好的憧憬
聚集在一起放飞

狗胜长大想有一辆汽车
拉着她瞎眼的娘去省城逛一逛
给娘讲城里的高楼和花花绿绿的男男女女
二飞将来想有一台拖拉机
干活再也不用让爹谩骂了
三娃说他想要去城里做生意
赚好多钱娶媳妇
延生想开一个杂货店
不要让乡亲为日用品跑几十里山路
山里孩子的理想
只有在星星的夜晚里长大
白天他们要去放羊
拾猪草

我的理想
想成为一名诗人
把我的乡亲和村庄
高梁和玉米
我的童年伙伴
写进我的诗行

娘张罗睡觉
叫声从村头传到村尾
驱散星星和小伙伴
明天还要去放羊
拾猪草

打开心灵的门
坐在通往黎明的村口
瘦弱的山路起风了
它的身后跟着一两滴雨点

七岁的牧牛小孩
编织着柳条的斗笠
光着小脚丫
雨点湿透他的屁股

雨点牵着我回家
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锁
迷糊的拒接了我与老屋的亲热
老牛与我伫立在屋檐下一对沉默不语

透过破旧的窗户麻纸
母亲的唠叨盘坐在土炕头
蜘蛛为我保守这份秘密
搂着雨点哭泣一场

一串串雨点
在破旧的屋檐的瓦砾流淌
低矮的栅栏圈着我的乳名
雨点从我的身边就要滑落

父亲出生的根红苗正
沾了他爷爷拄着讨饭棍光的父亲
高中毕业后就戴上绿色的军帽
穿上绿色的军装走进绿色的军营
积极上进的父亲二年后
就穿上四个兜的军装
光宗耀祖地归乡探亲

母亲是村里最俊的女子
出生地主家庭二十岁没有人敢上门求亲
归乡探亲的父亲看准了母亲
决定要娶母亲为妻
这决定让父亲的父亲暴跳如雷

那个年代
社会主义的苗不可以生长在资本主义的土地上
父亲的大胆决定让全家族反对
父亲的荣耀不是他个人的荣耀
是我们张氏家族世代以来的荣耀
祖祖辈辈讨饭的光荣历史
换取父亲的出人头地
执着的父亲为了母亲
抛弃了前程和亲戚
背井离乡去追求他们的幸福

失去军营的父亲和离开土地的母亲
城市的街道路口是那么的陌生
为了生计父亲和母亲到处奔波
村庄的地瓜背进城里
裹着雪花走街串巷叫卖着烤地瓜
顶着烈日站立在十字路口叫卖着冰棍

父亲和母亲平时最大的愉快就是一张抚平着一张纸币
贫穷的日子在一点又一点重叠
疾苦的生活在积攒着一分又一分的富裕
父亲和母亲一生最大的幸福就是相互搀扶
不离不弃地走进夕阳
无怨无悔地爱着对方

父亲和母亲的婚姻
是在没有祝福和鲜花中走完
是在没有华丽和富贵中完美
父亲和母亲默默地走完生命的旅程
在天堂的那边搀扶地走进爱情

秋挂在树梢
落叶坠的很沉重
高粱地涂成秋的颜色
一只大雁飞过故乡的头顶

秋后的天空很深  很高远
大雁带着离别的忧伤
低迷着头盘旋在故乡
眷恋着瘦弱的山路和贫穷的村口

秋后的土地很冰凉  很荒芜
站在山梁遥望远去的大雁
留在身后的那一凄凉的鸣叫
刺痛我的每一根思绪

骑着第一片雪花来到的冬季
盘坐在故乡的土炕
我的爹裹着破烂的棉袄
蹲在阳圪崂搂着太阳数着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