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那只船
停在午夜
失去星星的领航
孤独的枕着没有平仄涛声

彼岸的你
眼眸里装满千年的祈盼
风干的风景
腐烂在无边无际的相思里

涟漪骚动的心湖
感情的蒿草
一波又一波的夭折在黎明的港湾
晨钟在草尖摇醒梦想

一天的疲倦回不到昨夜的航程
新的梦中的启航
跑偏的航线远离此岸的爱
暮鼓响起的时候看不见白帆的归航

等待是一片汪洋大海
苍茫的海面上
寻觅不到梦中的那只船
船舷上是否坐着等我的姑娘

1

赶在桃花出嫁前
选择一座山
租赁父亲的一把谷粒
设宴款待黄昏，晚归的麻雀

蹲在老屋的硷畔上
学着兄长抽一锅子旱烟
家乡的味道呛出祖辈心酸的泪
唱不完信天游的情

拄一根炊烟拧成的拐棍
佝偻着背影
村庄的父老乡亲笑问客从何处来
熟悉的乡音让我泪流满面

倒出乳名
我也是你们的孩子
老树下的兄弟蠕动脱落牙齿的嘴巴
眼眶里储满激动的泪水

2

梨花的洁白
让我一眼就认出了你
飘落满地的花瓣
我不敢捡拾片片忧伤的心

离家五十年的春秋
老院的矮墙
坍塌了我的记忆
生锈的铁锁将我拒绝在三尺外

陌生的人
一个不友好的符号
刺眼的黄马甲
我的举止言谈让安静的村庄风吹草动

3

本家弟弟
招呼我入座他家的土炕
围观的小孩
不敢接过我施舍的糖果

弟妹一碗香喷喷的荷包蛋
让我彻底卸下陌生人的面具
老娘的味道
在心中隐隐约约的悸动

4

春天的山坡上
星星点点的草尖露出
一朵小黄花对我笑
仿若告诉我相见很久很久了

清明的雨
未来得及打湿老娘的坟头
老屋门前的榆树拎着一串串榆钱
馋出我深埋在心底的记忆

隔墙外的四月
洋槐花馥郁的芬芳醉了远方
养蜂人的诗歌
在蜜箱里浸泡了又一个花季

老娘的坟头
孤独的经幡长成一棵树
枝头上新发的芽片
那是老娘对我的思念

捧一掬老娘土
装进行囊带回千里之外的城市
每逢佳节祭奠老娘
祭奠家乡离我而去的亲人

柳絮飞翔
带着春天的柔情
飞过油菜花退热的爱情
飞往金顶之巅夕阳西沉的黄山

走进紫花苜蓿的花市
飞进蜜蜂的巢窝
飞越泥土翻滚的气浪
疏通种子隔世的梦

四月的风
摇醒森林冬日的积雪
远方的山谷
流淌着涓涓细流

四月的风
像阿妹芊芊玉指抚摸你的脸蛋
掀起桃花的盖头
撩起杏花洁白的裙裾

四月的风
从乡村出发到城市的建设工地
脚手架上的阳光
点亮村庄的黎明

四月最美人间
柔情缠绵的风吹绿希望的田野
庄稼人的梦
在四月腾飞，飞向未来

我的葬礼
拟定于公园后三千零七年的某一天
灵柩设在中央大礼堂的樱花厅
我躺在鲜花丛中

脸颊上堆满幸福的满意的笑容
十六名列兵肃然两旁
亲朋好友汇聚一堂
他们给我鞠躬告别

我的亲人两行热泪
花香钻进我的鼻孔让我无法入睡
几次我想坐起来
让他们不要再去痛苦和悲伤

出殡的那天
四面八方的人挤满樱花厅
他们的胸前戴着小白花
手里握着一束白色的野菊花

致悼词的是大诗人海子
他写了面向大海春暖花开
他的语速缓慢沉重
感动了在场的送行人

当灵车送我到达墓地
入土的瞬间
我终于苏醒过来
一头大汗淋漓让我从梦中彻底醒了

一

岁月涂抹了三千青丝
衰老的容颜
乡愁播种在额头的褶皱
城市的喧哗声中打捞不出纯正的乡音

蓦然回首
寻觅不见来时的路
一个人的彷徨
思乡的步履踩痛城市的灯火阑珊

拥挤的大街小巷
陌生的人
陌生的楼阁
熙熙攘攘的人山人海

二

捻一捋胡须
弯曲成路
瘦弱的山路
驮着一份越来越沉重的梦

梦中的村庄
村庄里的乡亲
还有柔柔弱弱柔柔弱弱柔柔弱弱鸡鸣犬吠

一缕炊烟
挺直腰
弓着背
佝偻着背影

在一亩三分地上
耕种风雨
瞬间
柴米油盐酱醋茶贵如油

三

贫瘠的村庄
食不裹腹
背叛
是逃亡的第一杀手

踩碎祖先的梦
在他们瘦弱的肋骨上逃亡
饥饿
那个时代是一个跳跃最活跃的词

十六岁的少年
破烂的行囊里装着几本书
还有
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倔犟

七十年代初
定居在城市的某个角落
命运在一天天改变
生活不再被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发愁

安居乐业
忘记
是一片淡化剂
过去被淡化的一干二净

四

城市的人
无虑无忧的一日三餐
一张报纸
一杯茶

逍遥自在的空闲时间
散步在霓虹灯下
徜徉在星河璀璨的午夜
改革开放给城市插上繁华的翅膀

时间在虚度年华中老去
鬓毛在发白
白成一块发病的胎记
一点一点燃烧一个人的记忆

夜深人静
窗外洒满故乡的月光
树高千尺落叶归根
归乡

归乡，泪水流淌成河
回家
祭奠死去的爹娘
看看活着的兄弟姐妹

五

清明
一颗纽扣
解开
一件坎甲露出亲戚的根脉

清明
弯曲的脉路
踏上这条魂归故里的脉路
心跳再次澎湃

回归的感受
远远大于背叛时的激动
两行热泪
融化久别的陌生

天空飘洒一星半点的雨丝
那是天堂里的爹娘
为我感动的流泪
抓一把父亲的泥土嗅一嗅家的味道

归乡，清明
在祖先的坟冢下
选择一个安静的角落
为我搭建一座墓穴

几年后
或，十几年后
乃至
我的百年后把我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