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的大雁
落在我的诗行
声声低吟
多么熟悉的乡音

回家，赶在大雪封山
落叶铺满归乡的路
暮然回首
我已是鬓间花白

弯弓的脊梁
步履蹒跚
脊背上的行囊里装满
昨夜的梦想

路边的风景
谷子低垂着头颅
高粱醉红了脸
地瓜含羞的迷开地缝偷窥我的模样

一片枫叶横在归乡的路上
问我的村庄
问我的乳名
土生土长的乡音枫叶打开枷锁让我踏上归乡路

坐在一片枫叶的纹路
俯瞰森林层峦叠嶂
蓝天的画布上
秋天在调配颜料

大地的油画
被丹青高手的庄稼人
一锄头，一锄头
构画着线条

父亲吆喝着耕牛
披着春雨
在泥土的怀抱播种
一株高粱，一穗谷子装饰着画面

拦羊的后生赶着太阳
从春天走向深秋
遇见秋天
在拦羊铲抛出的弧度

满天的秋色
在江南的烟雨江波
被乌篷船载回水乡的楼檐下
一幕幕水帘滋补着人间烟火

北国的冰河
涛声裹紧信天游的歌谣
打谷场上堆满鸡鸣犬吠
小院人家锅碗瓢盆盛满丰收

遇见秋天
在唐诗宋词的韵仄
美丽富饶的国土
到处都是金黄色的图画

这个冬天风很大
又硬又冷
吹在脸蛋像刀割
把蒿草剔的枝落叶飞

这大山坳沟深山路弯曲
在远离村庄的一个山峁上
父亲独居了二十多年
一个人的日子不知过的如何

每逢佳节我提着一点水果
带着纸钱去祭奠他
坟茔上的土堆一年比一年矮小
父亲就靠着三分地上的收成养活自己

山里人就靠在土疙瘩里挖掘财富
一年的劳作换不来灯红酒绿下的一桌饭菜
一辈子的苦吃了无数
换不来一个儿媳妇昂贵的彩礼

大山里的父亲一生
上天赐予他五个儿子，三个女儿
父亲八岁开始放羊
攒钱给自己问婆姨

十五岁挺起一个家
接过爷爷手中的牛鞭
耕着风，挖掘着雨
肩上扛着春夏，背上背着秋冬

五个儿子五只老虎
吃穿住行都是父亲额头上
流淌的汗水兑换的财富
父亲被孩子们啃弯了脊梁

长大一个垒一个窝
像鸟儿独立分一个家
大山里五个家耗费父亲一生的力气
我是最后一个压弯父亲脊背的夺命儿子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二十多年挥手逝去
我也成了别人的父亲
重蹈着父亲的旧辙

我一个儿子让我精疲力竭
父亲五个儿子
他老人家吃了多少的苦
父亲谢谢您，谢谢您爸爸

格桑花娇艳的季节
纳木错湖
紧锁了潮涨潮落
湛蓝的湖水与白云遥相对望

经幡上的流云
让一片格桑花瓣坠入红尘
沉入湖心的一对星辰
千年来在层层旖旎上撰写海誓山盟

冈仁波齐走丢的一片雪花
徘徊在格桑花丈量过的堤岸
水中拎一盏酥油灯
点亮玛尼石上晾晒的六字真言

捧一掬格桑花的芬芳
窖藏在三生三世
撕碎古渡口的轮回船票
在地老天荒的院落寻觅不见格桑花

逡巡在空旷的戈壁
遇见匍匐的格桑花海洋
它们长跪在苍茫中
将凄美的雪花朝圣过后化作成葱郁的牧场

一路向西嗅着三炷香的烟火
怀揣墨汁的醉香
守望着千年万年不褪色的经卷
格桑花与佛心脉共舞的花

与喂养童年的玉米
是父亲粮仓一座金山
被母亲的锅碗瓢盆一天天掏空

父亲脊背上的汗水盛了一碗又一碗
母亲案板上的穷根砍了一年又一年
玉米年年服役在一亩三分地

春天的黄土高原雨水贵如油
一把老镢扬起生活的信念
缕缕扎成一根小辫吆喝着耕牛的脚步

一棵棵玉米像倔强的父老乡亲
欣欣向荣的红缨穗
串成一串串红辣椒把日子映的红红火火

沉甸甸的玉米棒
像世代亲如手足的兄弟姐妹
一粒粒守候着故土

我离开故乡
餐桌上少了玉米的光顾
随着年龄的增长对玉米的怀念越来越强烈

梦魇中总是回到童年
与一棵玉米对话
用纯正的乡音诉说离别的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