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穷的娘
没有富足的物资喂养我
给我的只有
干瘪的乳头和带血的乳汁

苦难中挣扎的娘
被生活的扁担压弯了腰
淡薄的身子骨
如一缕炊烟总是弯曲在岁月

省吃俭用的娘
一针一线缝补日子的漏洞
一只没有底的锅碗
漏掉一亩三分地上所有的收获

匍匐在泥土里的娘
一把泥土
一把风雨
把自己一辈子捏成一个泥人

命运薄如纸的娘
短暂的几十年
在土地这张纸上描摹图腾
为我勾画一幅画卷

伟大的娘
我的脉管里流淌的是你的乳汁
一滴滴汇聚成红色的血液
滋补着我一生这只航船乘风破浪

春天，一块彩色的盖头布
一件点缀满碎花的夹袄
穿在裸露的山
冰封的河

春天，我躲藏在一朵花蕊里
等一个前世的你
插一朵桃花在你的发髻
绣一片杏花在你的衣襟

春天，我盗版一本画册
描摹你的容颜
拎一串串五颜六色胭脂
在泥土，在树木画花朵画叶片

春天，我在一朵花里等你
一千年，失去了太多的轮回
一百年，来不及海誓山盟
就错过了邂逅，错过了遇见

春天，我固守一朵花
等你，等一朵为你盛开的花
在红尘渡口，等你
在忘川石上，等你

春天，我在花朵里等你
等一个姹紫嫣红
等你在花中笑
笑成一朵花，一个春天

那些，辣椒，西红柿
蹲在半坡
它们蹲在季节里
不走了

那些，南瓜，红薯
躺在半坡
它们躺在父亲的汗水里
呼呼大睡

那些，野花，野草
站在半坡
仿佛站在巨人的肩头
举起一个村庄

那些，先人，父老乡亲
居住在半坡
他们居住在一朵花蕊
一住就是一代又一代

读山的人在山顶建了一座茅草屋
简陋的设施摆放的整齐有序
白天他在山间劳作
夜晚陪伴他的煤油灯点亮整座山

寂寥的风经过他的屋顶没停下脚步
孤独的星星在他的房前屋后逡巡
他躺在土炕上想他的父亲
想父亲的父亲

他们都是他一生中的过客
留下这座山和山上的树木，庄稼
留下日子，留下岁月
留下一样的苦，一样的泪

那些比油都精贵的雨
一年下不了几场
他知道，这么精贵的东西
被祖先们窖藏在眼泪里

他有过怨恨
诅骂过祖先把他生下
一个人守望一座山
读山比读书要艰难的多

他没有文化
读山只能靠出卖体力
用一脊背的汗水换来几个文字
把这些零星的文字种下收获挂在树枝头的喜悦

一朵野花也风流
一身素衣
头顶一抹黄昏
在风中玉立

不蔓不枝
妩媚的花蕊
翩翩起舞
一片片花瓣描摹岁月的容颜

一朵野花也风流
啃一缕晨曦
隔夜的露珠在花蕊跳跃
似醉非醉的馥郁留住彩蝶的梦

荒芜的山原
耐得住寂寞和孤单
披一身寒雨
裹紧翅膀把美好的憧憬珍藏

一朵野花也风流
读一朵花
流淌出唐诗的韵律
仄仄平平流芳后世千古

大地一块碑文
为野花树碑立传
把它的画像
不分季节的装扮群山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