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的枣花开了
簇拥的米黄色的小黄花
告诉娘春天快要结束了
远方的蜜蜂应该回家了

娘，每天从早到晚在村口
无数次的仰望对面的山梁
那条弯曲的山路
带走了娘一生的牵挂

小脚的娘一辈子很坚强
矮小的个子扛着比她高大百倍的苦难
一个人拉着一个家风里雨里
八十五岁的往返无怨无悔

娘，白发苍苍的娘
小心谨慎一生
左邻右舍和睦相处谁家有事
娘总是第一时间出手帮忙

娘，一个人拉扯大五个孩子
除去大哥当兵转干
其余四个都是上学跳出农门
娘，对子女们教育很严格

再苦再累她都送孩子们去上学
目不识丁的娘
要想改变命运就得靠知识
大姐二姐一年一个考上理想的大学

两年后，我和小弟也都考上大学
大姐二姐毕业后有了工作
他们三个都成了家
我和小弟由他们三个支助给娘减轻负担

转眼间我们也顺利毕业
分配了不错的单位
几年后我们也成家立业
娘，一个人反而不愿意离开村庄

一个人坚守一座村庄
娘，舍不得门前的枣花
丢不下村庄的一草一木
枣花开了，娘的坚守又多了一个年头

娘
在的时候
屋里屋外打扫的
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爹
在的时候
屋里屋外有些
乱七八糟，杂乱无章

如今
屋里灰尘堆积
屋外蒿草疯长
一把铁锁拒绝千里之外

褶皱的黄土高原
我的祖先在山坳里挖掘窑洞
厚重的黄土
用冬暖夏凉的胸襟包容了乡亲

别出匠心在黄土地的崖畔上
一群人舞动老镢
独轮车承载着废旧的黄土
咯吱咯吱的往返在窑掌与硷畔的路程

黄土塬上的土窑洞
不需要装饰
一盘土炕，一个炉膛
简易的门窗就可以让人们安居

我就出生在这样的土窑洞
窑洞是父亲和母亲两个人的劳动结晶
从毛乌素沙漠逃荒南下
父亲他们暂住在一个地瓜窝棚

秋收过后父亲张罗打窑洞
两个人选择了一个吉日
在村庄左邻右舍不远的一个地方
开始了他们为期一个月的劳作

打土窑是一个重体力活
父亲和母亲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母亲挖土，父亲用独轮车往外倒土
熬了，累了就地歇息一会

一个月后一孔崭新的土窑洞
在村庄诞生，安家的父母
一头扎进劳动的苦海
一背汗水换来一背五谷丰登

随着人口的增加，光景的变好
父亲他们又打了三孔窑洞
我们家成了村庄的富裕人家
土窑洞默默无闻的为我们一家人服务

岁月在变迁，我们的土窑洞
在风雨中孤独的支撑着
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
替孩子们守着村庄

夜晚，突然传来天籁之音
虚掩的小窗
微风习习
不知不觉来到村口的池塘边

众荷争奇斗艳
千姿百态
娇滴的，妩媚嫣然的
弥漫着销魂的芬芳

轻轻拨开一帘雨雾
水乡的夜晚
曾经让我魂牵梦萦
乌篷船载着我们的海誓山盟消失

行囊里装满了情感的创伤
回到北方家乡
在那个蛙声跌宕起伏的午夜
我决定去更遥远的北方寻觅美丽的姑娘

割舍不断的水乡
让我枕着水乡的旖旎
枕着远方的藕断丝连
在梦中摇着乌篷船守候在你的池塘

蛙声坐在船舷
把我对你的相思歌唱
月亮提着一盏莲灯
牵着一根丝线把姻缘牢牢捆扎

父亲的一生
劳动的一生
七十五年从未离开过土地
默默地种下晨曦
默默地收获星辰

一把老镢头
挖掘泥土里的穷根
一镢头风，一镢头雨
从春夏到秋冬
送走春雨迎来瑞雪

这片贫瘠的土地吞噬了父亲的汗水
抛开年富力强的臂膀
吼一嗓子信天游
抖落了太多的日月星辰
捧一掬人间烟火呛出一辈子的酸甜苦辣

东山的日头太沉太重
父亲步履蹒跚的背到西山
一粒种子压弯了脊梁
鸡鸣犬吠跌宕起伏
破烂的农家小院生息繁衍着岁月

一锅子旱烟在风中飘渺
瘦骨伶仃的父亲扛不起一缕炊
山腰间那条弯曲的山路
像一根布条把父亲和土地牢牢栓在一起
同命运，同老去

父亲死去的早晨
一个人还在田头劳动
比父亲高出头颅的玉米
使劲把父亲的影子往泥土里压
体力透支十分严重的父亲死于田间

死后的父亲被葬在那片玉米地
红缨低头默哀
玉米穗把泥土对父亲的思念
精挑细选成金黄色的颗粒
深情堆积在父亲曾经使用过的粮仓

父亲死后土地像丢了魂魄
当年父亲种下的五谷
无精打采的模样让人不得其解
后来，村庄的乡亲告诉我
那是它们想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