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推开农家大嫂的柴门
不是柳枝上的风
不是晚上偷听门的后生
而是，一场雨

一场雨的脚步还在泥土里徘徊
另一场雨紧锣密鼓的赶来
地下的雨还在呻吟，地上的雨笑逐颜开了
那些桃花笑的最开心

老黄牛犁开的地气
一袋烟火的功夫，酥软了庄稼人的筋骨
一把老蹶头修剪泥土的老茧
种子膨胀的欲望一天高涨一天

村庄的牛羊零散在坡上的草丛
一星半点的花朵，掺合在里边
牛羊舔过它们的脸颊
阳光抚摸在它们稚嫩的肌体

一些旧的尘埃被洗掉
一些旧事被遗忘
一些旧的乡愁寄存在骨骼
一些新的乡俗在酝酿

一场雨落在一场之上
叶片碧绿的涛声
主旋律成了村庄的最强音符
被一只只麻雀不分季节的鸣啼

这个春天，一些花朵还没来得及起名字
就默默无闻地绽放在村庄
过往的父老乡亲就用方言给它们按了一个乳名

趴在墙头的篱笆上午休的花盘
盛满一盘春韵，温暖我从冬日雪花上收获的诗歌
装进喇叭花的布袋，扎紧布袋口子让春风吹醒鸟鸣

山坳里一簇簇小白花
米粒大小的花胎，坐在枝头
打探村庄，曾经发生过的故事

这些野葡萄，花季短
往往没等蜜蜂穿针引线，一朵花粉与另一朵花粉
私下偷吃禁果，有了身份不正的私生子

从小与我青梅竹马的紫花苜蓿
悄悄收留了一朵麻奶奶花
不三不四的流言蜚语，让耿直的庄稼人脸红耳赤

小河的两岸上，金黄色的蒲公英
带着村庄一年一度的梦去飞翔
庄稼地里，那些苦菜花默默地拯救着青黄不接的日子

在一朵桃花的子宫
盘坐着一个走失多年的黄昏
彷徨在桃叶幽静的早春
村口遇见一群雀
相互说些家乡的话

话音未落
桃树地里钻出一簇簇苜蓿
我记忆里的紫花苜蓿
苗条的身材
漂亮的脸蛋比信天游里的兰花花俊俏

老屋的屋檐下
替我照看老屋的雀
把我的乳名叫响在这个春天

那扇紧锁的木门
时光脱离的影子堆积成一亩三分地
多少年，不去伺候的乡愁
荒废了这片泥土
那只雀酒后的话，我一句都没有听懂

家谱里的兄弟
我是长孙
接过父亲留下的一亩三分地

那年，农历四月二十三
我，三十岁
父亲，八十二岁

那年，庄稼长势旺盛
父亲搂着一株谷子
倒在一亩三分地的山坳

每年，我都要种大片谷子
谷子拔节的季节
我坐在父亲的坟头聆听他讲农事

岁月，留下瘢痕
透过阳光斑驳的影子
我在一粒秕谷里打捞汗水

曾经，熟悉的左邻右舍
一个跟着一个
走进，我的乡愁

今天，我背叛了父亲
那把家谱里记载的老蹶头
挂在屋檐下记忆开始锈迹斑斑

一亩三分
荒搁在死去的村庄
我死后再也无人问津了

煎一壶清明的雨
煮沸千年茶韵
香气浓郁，醉了午后的时光

斟一杯汤色翠绿
入口清爽
回味甘醇，久久荡气回肠

打开泛黄的历史
截一段明朝嘉靖十八年农历四月
湖广贵都御史陆杰的足迹

湖南湘西土家苗族保靖
一棵古老的茶树
骨节一片片金黄色的嫩芽

苗家姑娘芊芊玉指
捧一拘黄金叶
晾晒在竹编用谷雨前阳光的红唇汲取水分

叶内的氨基酸
顺着细微的纹路牵着茶多酚
水浸出物卸下文武官员一路疲倦

一锭黄金的传说流芳后世
保靖黄金茶买下终身“四高四绝”的桂冠
千年来无茶更换它的美誉

又缝清明节
泡一杯保靖黄金茶
品人生五百年，听杂谈古戏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