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北方的老屋檐下
亮着一盏长明灯
那是娘点亮的月灯

一年四季。年复一年
挂在屋檐下
照亮村口那条蜿蜒曲折的山路

娘，一个人居住在故乡
娘说住不惯城里的洋房
席梦思床卸不下，她一天的疲倦

娘说城里没有她的老姐妹
城里人说话太潮
听不习惯，城里的地上不能随便吐痰

娘还说城市的蔬菜味道不正
水里洗衣皂味太浓
喝了对身体不好

娘留下一大堆理由
独自回到乡下
一个她从八岁生活到八十二十的小村庄

娘睡土炕
吃野菜和粗米饭
喝的是山泉水

娘一整天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
和她为数不多的几个老姐妹
一起谈论子孙，谈论到激动的时候往往张冠李戴

风不停的摇曳
企图吹灭屋檐下的月灯
吹黄了叶片，吹黄了青草

吹跑了岁月
把世俗的尘埃留下
掩埋记忆里的母子情深

我伫立在城市的高楼窗前
久久的凝望远方
家乡的老屋檐下一定亮着一盏明灯

在岁月里摇摇晃晃把故乡照成一个小圆点
圆点一天天省略了记忆
乡愁化作成一帘雨殇浇灌寂寥的故乡

这个春天
我不在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盛水的陶罐
一半寄给乡下的姐姐
让她背水浇灌诗歌

我骑着梦的马
放牧一亩风
故乡的草坡青草及腰
祖先留下的羔羊
正在埋头啃草

我在马背上睡觉
做爱
写诗，唱歌
醉酒
骂人，骂鸟

我远离草原
不在沙漠的子宫种树
一棵红柳
疯疯癫癫的模样让我想起前世的女人
我逃离了婚姻

我在白天睡觉
夜里赶路
我不去与季节擦肩而过
我埋头写诗
诗歌说我是疯子

梦的马
被我折磨的不懂得疲倦
它是一个小偷
偷喝我的墨汁
偷走我留在岁月里的语言

我用所相会的文字拧成皮鞭
抽打梦的马
不打它的屁股
专打它一双眼眸
用我的泪水洗它的灵魂

我选择一个黄道吉日
在一首诗歌里
为自己和梦的马
箍一座坟墓
安葬我发臭的灵魂和梦马

阳光躺在剃头布上
剃头匠
蘸一口水
使劲磨剃头刀
阳光被磨的很薄
轻轻一抖手
锋芒的刀刃把阳光割烂
流出漆黑的血
把夜涂抹的很黑。很黑

那个，黄昏
转身遇见一片落叶
余晖涂抹柳叶金色的纹路

星星在枯草尖
架起一堆篝火燃烧月亮的光芒
秋风在不停的煽风点火

回村的路口
相约一群羔羊
一股反刍青春草的味道勾起童年的记忆

山里娃
裹着一身泥土的颜色
在山间奔跑与野花媲美

捉一只蛐蛐
听奶奶唱古老的歌谣
掏一窝鸟蛋美美地打一顿牙祭

下在清澈的小河
摸鱼，打捞一颗圆圆的月亮
躺在青青的草甸子上数呀数星星

捧一片树叶
奏一曲自谱自创的曲子
快乐的童年都书写在回忆录

晚风牵着手指
披一件黄昏的风衣
故乡，有我诉说不完的乡愁

夜，被娘的烟囱涂抹了颜色
漆黑，漆黑的
守护村庄的森林
小心翼翼的伫立在通往村庄的路旁

小河，盛满清澈的水
一遍又一遍地
洗刷天空黑色的裹头布
时间骑着蜗牛在抵达黎明的路上

一锅子旱烟的味道
熏的半夜三千年更鸡鸣犬吠
父亲提着一盏马灯
挂在地头用锄头挖掘深埋在泥土里的红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