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朵白云
爬上村庄的山头
看父亲扬鞭犁着麦田
一轮轮翻滚的波浪
在父亲脚下缠绵


可怜的老牛大汗淋漓
父亲一次又一次高举的皮鞭
在空中滑落
每次抽响没有落到牛背上
落到父亲的心头


白云没有遮住锄禾的阳光
父亲卸下犁铧
老牛累倒在树荫
父亲抽着旱烟
想起了他没有锄完的玉米地


白云跟着父亲走进玉米地
高出父亲一头的玉米热浪澎湃
父亲小心翼翼地给裸露的根茎添土锄草
锋芒的锄头在阳光里闪着炫耀光芒
父亲的脚下有些迟缓


夕阳抹涂了白云
父亲背着一捆柴禾
背影浓缩成一个小点
爬上硷畔父亲一头栽倒在柴垛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装进书包
偷听蛐蛐唱歌
兴奋之后忘记所有
跟着大唱
老师同学瞪大眼睛看我
一只教鞭当头一敲
又拉回课堂
可怜的蛐蛐
惨死在先生的脚下

一只大雁
盘旋在回家的路口
看着我走进秋天


一只蛐蛐
老死在老槐树的怀中
张着口好多心事没有叫出


一朵雪花
飘进我午夜的梦中
覆盖了山路上孤独的背影


我回头望了一眼村庄
苍老的让我无法认识
秋天也遗忘了我

比布谷鸟来的早的是草根
比草根蠕动早的是父亲和他的牛
比父亲和牛更早的是反刍了一冬的羊群
比羊群还要早的是挂在屋檐下融化的冰凌


雪花走了
被羊群舔干了遗留的精液
二大爷掰开羊嘴
发现了春的胚胎


我看见站在崖畔畔上的酸枣刺
挂着阳光的锋芒
刺痛了我的心
跪在娘的坟头
娘春来了

老槐树搂紧怀里的一片叶子
斜视着挂在屋檐下的风


故乡盘坐在热乎乎的土炕上
今冬的第一场雪打起通往山外小路的注意


羊群退回栅栏
反刍着青草的味道


北风
裸露在荒原


白骨般的草根
发出狼一样的嚎叫


深深地刺痛
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