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菊花在山梁上虔诚的膜拜
深秋虫鸣销声匿迹
寂静的山谷风在诉说往事
枯萎的蒿草丛蚂蚁往洞穴搬运黄昏

村口一棵三千年的老槐树
膝下子孙五世同堂
年富力强的槐树叶片茂盛
光阴在叶片间续写故事

村庄的农家小院鸡鸭成群
门槛上坐着一颗星星
娘在灶台上拉响风箱
炉膛里的火苗或长或短的吐露

一缕炊烟拧成一根麻花辫
抽碎了岁月的脊梁
轮回在春夏秋冬的花格子衬衫兜
父亲把种子窖藏在唐朝的陶罐

酿一壶青稞酒与守村人对饮
醉了躺在父亲的经幡下
呼呼大睡一个冬季
等待春暖花开种下酿酒的青稞

蒸一锅麸皮发酵成酒曲
故乡的碾谷场
把新一年的憧憬晾晒
用缠绵的雨丝和阳光灌醉岁岁年年

两鬓斑白
最先，被岁月俘虏
涂抹上风霜

败下阵来的其他毛发
像霜打了的蒹葭
在脑袋渐渐贫瘠的土地上衰败

曾经，黑黝黝的青春活力
被生活的灯盏熬干
褶皱的额头如同龟裂的泥土

白发长势不好的庄稼
寒风一吹遍地残枝败叶
留下秃瓢瓢的脑壳饱受风雨的蹂躏

裸露着北方汉子的胸膛
站在铁马金戈的城池
把狼烟和枪炮声
装进粗布口袋

用沙子修筑一座烽火台
俘虏为战争死亡的冤魂驱鬼
起义的黄昏
被赫连勃勃的女兵打败

后腿的沙漠
滞留在蒙古马背上
撕杀声此起彼伏
一阵狂风沙尘暴以胜利者的姿态居功自傲

怀抱琵琶
轻轻拨动流水的琴弦
飞流直下的瀑布
一帘水幕阻隔前世与今生

多少次徘徊在古老的小桥
月亮拉长孤影
小桥下潺潺水声带走陈旧的往事
收集一壶淡淡的月光窖藏在旖旎悱恻的水未央

静坐在小河岸上的石凳
回放从前的故事
青梅竹马的女孩私定终身
洞房那天上错花轿成了别人怀中的新娘

捧一掬小桥悦耳的涛声
聆听远去的故事
多少海誓山盟依然铿锵有力
浅搁在堤岸上的流年依旧花开花落

捡拾那些曾经飘零的花瓣
续写梦魇中的海枯石烂
一朵浪花前呼后拥另一朵浪花
留在流年的相思早已风干成疤痕

离别小桥流水人家
独自踏上寻觅诗中的佳人
走过无数的白天，不去告别一个夜晚
每一个夜晚都是我寄放灵魂的陶罐

地气穿越寒冰的外壳
根须踩着硬邦邦泥土在行走
立春裂开一条地缝
敖包里牛粪坨燃烧的烈焰煮沸了阳光

挤奶的额吉捧一掬光芒
小心翼翼的喂养裂缝的伤口
清明的纷纷细雨
一针一线缝补着大地冻裂的口

一层层细嫩的黄绒绒的毛絮
在枝丫的骨缝滋生
蒲公英把梦的种子飞翔
柳树的叶芽在柳条柔软的骨节坐胎

春风摇曳柳叶一天天满月
葳蕤的叶片像一把剪刀
裁剪绿色的补丁
缝补裸露的泥土和冬雪过后的瘢痕

一棵行走的树踏上秋天的独行
岁月的尘埃重叠在脚下
艰难的步履走进夏的狂风狂雨
抖落柳叶上的星辰把一个影子留下

山梁上的风景如图如画
黄昏的笔墨
晨曦的彩绘
行走的树走进山的低谷

与北风抗拒的战斗中受伤
一片片投降的叶片
枯萎的躯体横躺在荒山野岭
在寒冬的蹂躏下腐烂，变质